散布同一个消息,会因为重心的偏移而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如果是要激起对方的反抗心理,那就要重点描绘朝廷在击杀晋军的时候,告诉对方朝廷军是如何如何的残忍。
而如果要达成秦天想要的效果,那就得重点描述晋军是如何走进死胡同的,告诉他们,他们为何会面临如此绝望的局面。
当把晋王现在的处境清楚地转达给晋军的每一个士兵之后,他们还能坚持下去,在山里继续和朝廷的兵马玩捉迷藏的游戏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野心,白白送死。
哪怕是和朝廷的兵马正面战斗,都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
可如果换做是闭目等死的话,那就连作为一个士兵的价值都体现不出来。
直接被人当成畜生来宰杀,甚至不能有任何反抗之心,在这种情况下,晋军如何保持他们的士气?
此举意在诛心,为的是不战而胜,用心理战术来解散掉剩下的潜龙军。
赫连鹰完全意会到秦天的意图,忍不住感叹:“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就算您这么对他们,也未必会得到他们的感激。”
是的。
虽然最终的目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出发点却是仁善。
以潜龙军现在的状况,哪怕不用攻心之术,时正阳早晚也能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听到赫连鹰的评价,秦天微微叹了声气。
“你说我仁慈,其实不完全对,再怎么说那也是五万多人啊,那都是活生生的劳动力,就这么死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天可以自欺欺人的享受别人拍出来的马屁,可以理所当然的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他挤不出鳄鱼的眼泪,做不到假仁假义。
虽说确实有不忍心的成分在里面,可它所占的比重相比之下却是无关痛痒。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一个合格的恶龙了,更多的是在以利益得失来衡量一件事情。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情,不知不觉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真是讽刺。
不过。
在悲伤了不到一秒过后,秦天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当皇帝嘛,不是应该就是这样吗?
一切都以保障国家的利益为前提,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主,这就是他的工作啊,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摆了摆手,让赫连鹰按照计划把命令发布下去,秦天揉了揉额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总算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定了,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累死我了!”
秦天越想越是气愤,忍不住怒骂。
“早晚有一天,我非得把朝廷投诉到大理寺去,胆敢把皇帝当牲口使,真是一群畜生!”
骂完之后心情舒服多了,果然骂人还是挺爽的,是个非常不错的解压方式。
至于会不会被人听到,那无关紧要,自己爽就完事了。
……
牛角山下,秦营。
主营账内,时正阳正在和罗子京商议接下来的战斗部署。
这时候,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谁?!”
时正阳面色不虞地转过头去,他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军事会议期间擅闯主营账。
然而视线转移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却见雏鹰七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不等时正阳询问,雏鹰七表情冷漠地把最新的军令传达出来。
“陛下有令,命时正阳率领麾下神龙兵团进入五台山整军待命,不得有误!”
“哈?”
时正阳一脸懵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见状,罗子京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单膝下跪,恭恭敬敬领旨。
“臣遵旨!”
时正阳猛然惊醒,也跟着跪下领旨。
等把军令接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书,仔细看了起来。
当看到军令上的内容写得清清楚楚,各个印章都清晰可见的时候,时正阳仿佛魔怔了一样,怔住了。
“为什么啊?明明战事进行的这么顺利,为何还要停军整顿呢?”
时正阳无法理解,这可是立战功的大好机会,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看出时正阳的疑惑,罗子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陛下偶尔也会下达一些让人感到迷惑的军令,习惯就好。”
“可是……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失了战机吗?”
时正阳咋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在乱来嘛。
神龙兵团士气正盛,而反观晋军则毫无战意。
这种时候进军攻打对方,那可是无往不利的局面啊,陛下为何会下达如此诡异的军令呢?
看到时正阳困惑不已的表情,罗子京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他摇着头道:“你知道你比我差在哪里吗?”
时正阳一愣,注意力放到罗子京的问题上思考许久,不太确定地回答:“都差吧?跟你在一起,我总感觉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罗子京哭笑不得。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啊,你好歹有点自信心行不行?”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我确实哪哪都不如你啊。”时正阳一脸无辜地回答。
看他似乎是认真的,罗子京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捡着重点说好了。”
“相比之下,你和我的差距主要差在大局观上。”
“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属下,只有眼前的那一片战场,却看不到战场之外的事情。”
说道这里,罗子京眼神无比认真地盯着时正阳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时正阳迟疑地点头:“倒是听说过一些。”
“不!你不知道!”罗子京不容置疑的语气否定了时正阳的话,见时正阳无法理解,他解释道:“眼下的局面就是我刚说的情况,当政治觉得不需要继续打下去的时候,战争就要为政治让步,这也就是陛下为什么要让你停军整顿的原因!”
罗子京觉得自己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然而时正阳却是依旧迷惑地问出一句:“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