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邵妄不说话,邵裕摸了摸鼻子,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是不知道女人的好,若是体会到了,便不会无动于衷了。”
邵妄斜了他一眼,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宴会设在东宫,戌时便会开始。”
大王子邵裕一听,浑浊的眼睛微亮。
既然是宴会,是不是会有许多美人跳舞?
那岂不是……
邵裕“嘿嘿”地傻笑着,丝毫没有一个北越王子该有的模样。
反而是二王子邵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脸又生的俊美,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中洲人不曾有的野性。
当真像极了一匹凶猛阴狠的独狼。
邵裕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邵妄则闭目养神,不知听没听到。
直到尖细的一声“太子殿下到”,邵妄才缓缓抬眼,从椅子上站起身。
太子朝两人行来,脸上带着一贯温润的面具,笑道,“东宫设了宴,二位王子,请。”
太子的目光扫过两人,面上笑意温和,却在目光停留在邵妄的脸上之时,眸光微顿。
十年前,年仅十岁的北越质子在他们中洲皇子中显得格格不入,是最矮小的那一个,可样貌却颇为秀气。
彼时北越国力很弱,所以其他皇子便肆无忌惮的欺凌北越质子,甚至用匕首去割他的脸,嘲笑他长得好有什么用,不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而身为中洲太子的他,也只是稍微劝了劝,见劝解无果,便也没再多管。
太子多看了邵妄两眼。
他脸上倒是没留下疤痕,只不过右侧的眉尾断了一小截,反而给他添了些符合他气质的野。
邵妄也看过去,淡然地与中洲太子视线交汇,略微颔首,却不见得友好。
太子额心一跳,微笑着转过身去,却在完全背对二人之后,顷刻间便面无表情。
这曾经来中洲为质子的二王子邵妄……如今倒看上去不好拿捏了。
也是……
左右都是草原之上的狼,怎么可能真的去了爪牙,俯首称臣?
一路上,邵妄倒是没说什么话。
倒是他那个毫无心眼子,心里全装着美人的哥哥与那太子聊的愉快。
“太子殿下,你们中洲的女子,确实要比我们北越的更温柔些。”
“本王子现在一见她们,就忍不住腿软。”
跟在后面的邵妄伸手扶额,似是觉得有些丢脸。
可太子倒是爽朗地笑了一声,温和道,“中洲女子温柔,北越女子飒爽,二者各有其美。”
随后,便见那太子回过头去,目光投向邵妄,笑问,“二王子以为如何?”
“嗯。”
邵妄扔出一个单字,明显没有攀谈的欲望,墨发被风吹得乱,而他眉眼微垂,像是在想事情。
太子心下不爽,眼底一片清寒,可面上仍挂着笑,显得倒是得体。
邵裕尬笑一声,连忙圆场,“我这弟弟是个不近女色的,你跟他聊这个,他不懂的!”
不懂吗?
也许吧。
邵妄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十年前的匕首不仅划过他的眉骨,还划破了他的手掌。
划得很深。
鼻尖忽地陷入清冷雪香,记忆中,背着琴的小女孩向他跑来,天真的桃花眸望着他,软软地说,“哥哥,你流血了。”
记忆收拢,邵妄收起手掌,垂在身侧,瞳眸里闪过一寸茫然。
他这次来中洲,不仅是要来拜见中洲天子,还想见见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八壹中文網
不知她身在何处,可婚配否?
思索间,东宫已至,太子让婢女将一行人引入清明殿,而他则迈步,独自一人去了偏殿。
偏殿中,舒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太子来了,便准备起身行礼。
太子摆了摆手,笑道,“今夜辛苦你,免礼。”
这话他说的有深意,舒音也装作不解的样子,望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太子,桃花眸全然是爱慕与依赖。
太子显然被舒音精湛的演技骗过,以为自己已经狠狠将这小女子拿捏了。
他神色略有几分愉悦,语气便更加温柔,“音姑娘,今日的宴会,便是要给北越的两位王子献上一曲。”
“传言中,这北越的二王子最爱音律,尤其是中洲音律。”
“你是清乐楼最出名的琴师,相信以你的技法,定会让二王子喜爱。”
他的话说的暧昧,“你是孤的知己,不存在任何间隙,若你想,便可常伴二王子身边,替孤监视他。”
他的声音落得轻。
侧殿的门关的紧,并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他声音和缓,“若你不想也无妨,孤会安排其他人。”
在太子眼里,这个爱慕他的小琴师自然不会把这个可以替他分忧的机会让给他人。
他这番话,好似给了舒音选择的机会,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
果然,如他所想,舒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蓄满水光,将其中的光遮得朦朦胧胧。
她轻声道,“民女愿意替殿下分忧。”
太子愣了一下,有一种要失去什么的霎那空白,旋即,脸上又浮现了一个了然的笑。
他伸手轻拍了下舒音的肩膀,“孤信你。”
殿门关上,春夜的风不算柔和,吹在门上,便发出一点轻微声响。
等到太子的身影完全消失,舒音的唇角才缠上一丝笑。
十年未见的狼崽子,不知今时今日,长成什么模样了?
当真如他人所传,面目可怖,吃人肉喝人血,完全毁容,如同修罗?
还真有些期待呢。
久别重逢,听起来还算不错。
夜月明朗,群星闪耀,是个夜里无云的寂静春夜。
清明殿的宴会已过半,貌美的舞姬们挥动水袖,展示着自己的妖娆身姿。
太子见怪不怪,笑着吃菜。
而大王子邵裕则双目圆睁,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舞女,甚至连口中的吃食都忘了咽下去。
邵妄则神思飘忽,又飞到十年前的寒冷冬夜,那些有她在陪的夜晚,一幕幕分外清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合了眼。
不知是不是来到中洲的缘故,埋在心底的恨意滋生,而那年幼时冬夜温暖的小手,也让他的思念成倍增长。
还能见到她吗?
或许吧。
也或许她已经不在这座城,或许是嫁为人妇,成为了别人的妻。
正想着,鼻尖涌入一股从记忆中溢出来的雪香,而邵妄错愕抬头,便见她穿了一身白,抱了一把琴,款款而来。
又见她眉眼染笑,朝上首太子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