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与她订婚的那户人家就送来了退婚书。那天一向刁蛮跋扈,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的小姑娘,对着那份退婚书没有任何的表现,或者说是平静的拿过退婚书回屋。唯一算得上有情绪的举措,就是拒绝所有人的跟从,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回顾自己毁容前的日子,又或许是在怨恨晏阳初的卑劣,在怨恨与自己定亲的那人的薄情寡义,但到最后,一切的一切就化成一片虚无。月光从窗棂间透进屋子,在屋内铺洒一地光辉,她抬手,看着手心的明亮,慢慢的握拳,什么都没握住,就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像她可笑的前半生。看着光彩夺目,其实一点价值都没有。她无声嘲笑自己的无能,心也在这份嘲笑中渐渐变得扭曲,不仅神情阴郁,说话也时常夹枪带棍,一言不合就喜欢砸东西,跟个泼妇一样大喊大闹。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雅观。但只有这样做,她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宁,她的家人却受不了她得到安宁的法子,刘大人下最后通牒。“你要么嫁给我给你挑的那户人家,要么以后都不要出院子半步!”
“那户人家只是一个刚进京的无名小卒!”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人家要!”
这话出口刘大人就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牙继续往下说,“下嫁有下嫁的好处,婚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也好说话。”
这话中包含了太多一位父亲的爱。刘怡然再怎么样,也不好对这样的父亲发脾气,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嫁,刘大人知道她的脾性,没继续逼,只是说如果她自己可以找到夫家,他就不再干涉。她满口答应。这才出现在这次的祈福宴上。岑欢喜听完长公主讲的刘怡然近况,只觉得世事无常,视线下意识追寻让刘怡然变成如今这样的晏阳初,结果对方正在和一位世家子弟聊天呢。笑语盈盈的模样,和始终不敢主动与人社交的刘怡然形成对比。她心中摇头。有的人骨子里就是坏透了,害了人还这般当着被害者的面孔雀开屏,还真是多看一眼就让人心中发堵。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心情被毁掉,她自然的别过视线和长公主皇后们说起新的话题。但这边揭过了这件事,刘怡然却过不去这个坎。看着晏阳初的眼神冷的就像是淬了毒一样,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握成拳,为了这次宴会唯一特意打理的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鲜血顺着指甲盖滑下。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不断地加大力气,直到晏阳初和那位公子出去单独聊了,才放过自己可怜的手心,快步跟上去,隐匿在他们不远处,听他们说话。在听到他们都要相约去游玩时,她彻底忍不住了,从黑暗处走出来。“我们宴小姐前面刚利用我挡灾,把我害成这样了,不仅没有一丝愧疚之心,还有闲情雅致与人相约看雪,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刘怡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的凹凸不平让她暗了神色,语气多了几分怨毒。晏阳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第一反应是看向那位公子。“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心里也是难过的,但再难过,日子也要过的不是吗?如果怡然你是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也要把我拉下去的话,那你真的和我认识的那个怡然完全不一样了。”
晏阳初知道害了刘怡然这件事自己无法辩解,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所以她先承认下来,然后快速转移焦点。她说完用余光去瞥公子,发现他好像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她这个行为更加激怒刘怡然了。“晏阳初你这个贱人!”
“当初岑欢喜刚到京城的时候,是你自己跑到我这说岑欢喜怎么怎么让你伤心了,我当你是姐妹,所以我很心疼你,在见到岑欢喜的时候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人没半点好气。”
“甚至傻到一次又一次被你当枪使去给岑欢喜使绊子,每次被揭穿,你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躲在人群中。”
“我不是没怀疑过你没把我当姐妹,但是你每次事后都来找我哭,说是你怕岑欢喜对付你。”
“我那会是真的傻,只觉得你这个理由没问题,丝毫没顾及到自己替你出头,自己也会被针对。”
“最可笑的是。”
“被我那么针对的人,竟然是第一个劝我好好想想你和我是什么关系的人,我那个时候只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现在看来,只有她把我当刘怡然看,而是当成你晏阳初的小跟班看!”
刘怡然从歇斯底里到自嘲。那位公子的神色也一变再变,最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不在,晏阳初也没了顾忌,沉下脸声音尖利的反驳。“对,你就是傻!”
“你也不想想,我是丞相之女,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你却只是一个三品官所出,你凭什么和我做朋友,你唯一的作用也就是替我做点我不能做的事情罢了!”
“现在你不仅不能帮我做事了,甚至连一张看得过去的脸都没有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再与你有交集的,你要是识相的就自己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晏阳初终于撕破脸了。刘怡然被她这副不要脸的嘴脸气的胸脯不断起伏,面纱也因为过度呼吸被吹得一起一落,间隙依稀可见她丑陋的疤痕。晏阳初嫌恶的蹙眉,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住了胳膊。“你又想干嘛——啊!”
她不耐烦的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刘怡然的指甲,她被吓得失声尖叫,拼尽全力的将身子后仰,手臂疯狂的甩,试图将人甩开。但瘦瘦小小的刘怡然不知道打哪爆发出一股力气,死死的将人牵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