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娘仨接了旨后,都还没缓过神。 或坐或躺,各自在炕上发着自己的呆。 薛蟠靠着墙,神色来回变幻。 一会想到他印象最深的一幕。 上百倭寇人头落地。 一会又想到冯一博探花及第。 如今又被赐婚。 怎么看将来也是前途远大。 所以。 配上妹妹,倒也不错? 薛母趴在那,眼睛紧闭着。 但细看,眼皮下的眼球却在乱转。 显然也不安稳。 她不知这事是好是坏。 但知道圣旨一下,无可更改。 本来宝钗落选,她和姐姐就私下里说好。 将来两边亲上做亲,把宝钗配给宝玉。 为此,姐俩还商量出一个巧妙的法子。 比起贾母把黛玉和宝玉圈在一处。 她们的法子不知高明了多少! 只等让人打造的项圈到位,就可以开始了。 如今这个情形,两人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薛宝钗此时背对着母亲和哥哥,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但她应该是薛家最平静的那个了。 对于冯渊,她的感觉有些复杂。 若说她喜欢,倒也不至于。 但好感,还是有的。 她去过冯家,对那里也有一点了解。 这位小冯老爷,现在是冯编修了。 与她知道的所有男子都不同。 他有才华,十八岁就探花及第。 他能带兵,用庄丁能剿灭倭寇。 他会经营,反季种植蔬菜鲜花。 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噢,对了。 他甚至还会画画。 虽然自己没见过真迹。 不过,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想来,很快也会见到。 娘仨还没缓过来的时候,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两府。 贾政因夏秉忠的敲打,把贾家男丁全都集中起来开会。 随后又各自出去打探消息。 他自己则找了王夫人,问了那日具体事宜。 等两边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后,贾政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真如夏秉忠所说。 最近士林中这股风暴的根源,竟出自贾府后宅? “母亲,事情就是如此……” 当着贾母的面,贾政把整件事讲了一遍。 尤其是太上皇出手,为贾家做主的事。 贾母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贾政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所以,母亲,咱们是不是……” 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虽然他已经说了皇帝的意思,是让两家和好。 但母亲被一个小辈顶撞,他做儿子的没法劝。 “唉!”
贾母叹了口气,感慨道: “没想到太上皇竟然还记挂着荣府!”
她看着贾政,叮嘱道: “你记得明日先去东宫,代我先谢过隆恩,就说过阵子我身子轻快些,还要亲去。”
“我记住了。”
贾政点点头,贾母又道: “既然冯渊也得了教训,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贾政闻言顿时一松。 刚要说句什么,就听贾母又道: “若是他来了,你见见就好,就说我已经原谅他了。”
贾政一愣,傻呵呵的问道: “母亲,您不见他?”
贾母忍不住白了这傻儿子一眼,才没好气的道: “我见他做什么?让他再顶撞我一次吗?”
贾政连连摆手,道: “不是不是!其实他说的也不无……” 没等他继续,贾母眼睛一瞪。 贾政立刻改口道:“我知道了母亲。”
等贾政一走,贾母就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单纯的可怕,自己是不是保护的太过了?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太上皇在监视贾府。 可惜,自己一个老妇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还有一件能做的。 想到这里,贾母又慢慢露出微笑。 鸳鸯这时才上前扶起贾母,笑问道: “老祖宗您可算高兴些了!”
贾母一边起身,一边笑着斜她一眼。 “你能不知道我高兴什么?”
“咯咯!老祖宗素来知道奴婢最笨。”
鸳鸯轻笑一声,道: “让奴婢来猜,那就只能想到老祖宗的心头肉上了。”
贾母闻言忍不住轻轻晃头,口中道: “我的两个玉儿哟!”
贾母还不知道。 她口中的两个玉儿,此时都烦恼不已。 宝玉得知宝钗被赐婚的消息,趴在床上抹着泪。 袭人在旁怎么也劝不好,就想着要不要去找个救兵。 三春在一起各玩各的。 除了心中羡慕之外,并不因赐婚的事什么不同。 听到袭人的请求,三人相视一笑。 还是探春道:“袭人你素来聪明,这次怎么犯了糊涂,我们几个都是姓贾的,劝了又有什么用?”
袭人这才恍然,朝着东边厢房过去。 黛玉呆呆的看着那《女公子图》,正自出神。 没注意紫鹃竟然在屋里。 这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这边。 因聪慧被贾母选中,送到黛玉身边。 早就得了些叮嘱,自是明白贾母的意思。 也因此,一心想和黛玉亲近些。 到时候,才能借机为两个玉制造些机会。 只可惜。 黛玉虽给她改了个名,却对她不甚待见。 今日难得雪雁被她支开,就想和黛玉亲近亲近。 一进来,就看见她对着一幅画发呆。 紫鹃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林姑娘可在?”
“啊?”
袭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吓了黛玉一跳。 她叹了口气,卷起画轴。 这时忽地看到紫鹃在屋里,顿时瞪大眼睛。 “你怎么进来了?”
紫鹃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画轴,又连忙移开眼神,笑道: “回姑娘的话,雪雁去给姑娘取燕窝,我见姑娘没人伺候,就进来看看。”
黛玉正自失落,闻言顿时虎着小脸。 “我不用你伺候,你去忙吧!”
紫鹃毫不在意,上前笑着道: “姑娘何必这样呢?我虽是老祖宗派来伺候的,但到底也是姑娘的人。”
“没听见外面来人?不去开门,却在这和我说些有的没的?”
黛玉胸口起伏不定,一扭脸道: “我可不敢用你这样的!”
紫鹃跟着黛玉几个月,却毫无起色。 她实在有些不甘,咬唇又道: “其实姑娘心里都明白着呢!”
“这贾府里,也就老祖宗和宝二爷对姑娘最好,为何您还要疏远着呢?”
左右黛玉不待见她,不如破釜沉舟。 不管黛玉如何回应。 她的话能传到贾母耳里,也是好的。 大不了把她调走,总比在这边不受用强。 紫鹃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打开。 和袭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听得出她的声音。 不怕她听见,正怕她听不见。 “你把话说明白,我疏远着谁了?”
黛玉本来就一直强撑着。 现在忽地找到了突破口,呜咽着抹起眼泪。 袭人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头次见到离间主子的丫头,这我哪用得起?”
“你快走!快走!去找敢用你的主子去!”
黛玉越说越收不住,忽地大哭起来。 随后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