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遵长辈在先,也合该他吃点苦头。”
太上皇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稍后去礼部,让人开革他的功名吧!”
“遵命!老奴稍后就去,定让勋贵们知道太上皇的隆恩依旧!”
戴权答应的痛快,可口中却又道:“只是……倒也可惜了这小子的才华。”
太上皇正准备回去歇着,闻言不屑道: “剿了一百多倭寇就算才华了?江南无老虎,这样的猴子在边地一抓一群!”
戴权却摇摇头,道:“陛下,这小子不仅剿灭倭寇,还连中两元,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了。”
“哦?还有这事?”
太上皇闻言有些意外。 戴权点头确认道:“之前他就是应天府解元,这次会试又中了第一名。”
这要是直接开革,恐怕争议太大。 他不敢直接回绝太上皇,只能绕了几个弯子才说了出来。 太上皇略一沉吟,咬牙道:“既如此,那殿试阅卷之后,你去一趟吧。”
“这……” 戴权更为难了。 这比让他去礼部还糟糕。 直接和景顺帝对线了! 太上皇立刻轻笑道:“怎么?你怕得罪太极宫?”
“陛下说笑了,别人不知道,老奴还不知两位圣人父子同心,一切为了大魏,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戴权连忙摇头。 别管父子二人怎么做,但这事谁也说不得。 “是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 戴权连忙跪下,瑟瑟发抖的道:“殿试毕竟是抡才大典,老奴……” 不仅得罪景顺帝,还要担上破坏科举的罪名。 那天下读书人不撕了他? 太上皇见状忍不住笑道:“难为你这老货竟还顾上名声了?”
“老奴的名声不算什么,主要是怕坏了陛下的名声啊!”
“行了,毕竟是会元,也不用开革,到时候你只让那边把排名往后挪一挪就好。”
太上皇摆了摆手。 “如此就算对那几家有些交代吧。”
戴权这才微微一松。 就算狐假虎威,也有个极限。 若是降第,倒也不是办不到。 毕竟,景顺帝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呢。 ………… 时间一转,已至四月初一。 三大内中的太极宫,内有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等众多殿阁。 其中太极殿就是最大一处,也是平日景顺帝上朝理政之所。 而今日,太极殿也是殿试场地。 冯一博在一众贡士中,有些鹤立鸡群。 不仅仅是排位在最前。 还因为年纪。 周俊三十二岁中贡士,都已经是年轻有为了。 现场侯考的三百多贡士中,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到五十之间。 三十以下的,目测不超十人。 二十以下。 只冯一博一人。 何况,他还是会元。 这些人口口相传之间,都知道这科的会元是个十八岁的小子。 如今只看脸也知道,就属他的最嫩。 好在虽嫩却厚。 而且背对众人目光,冯一博确实没什么感觉。 当然,贡士们再社牛,也没人敢在皇宫里社交。 就连周俊也不敢过来。 冯一博那日放榜之后,与周俊小小庆祝了一下。 喝了几杯,又交换了名帖。 相约后面的流程一起走。 两人是同乡,是同窗,现在又成了同年。 若是不走近些,简直对不起这么同。 但现在,他站在后面很远。 冯一博站的却是最前面。 殿试是皇帝亲自主持,彰显天威的仪式感很强。 所有行为都要严格遵守《殿试仪》。 提前一日,鸿胪寺、光禄寺就已经将考场布置好了。 今日一早,礼部官员带着诸贡士来到太极殿外。 分列于丹墀两侧,面北而立。 此时站在最前面的冯一博,其实就在太极殿的门口。 甚至若抬头,就能能清晰看到大殿内的景顺帝,正身着常服坐北朝南。 这时有鸿胪寺官奏请升殿,景顺帝回了一句: “准奏”。 诸贡士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进入殿内朝景顺帝行礼。 随后分列两旁,立于提前准备好的桌前。 景顺帝则亲手书写策题,由侍官放置于案上。 冯一博偷眼看向景顺帝,却也看不出什么特殊。 约莫三十几岁,颇有威严的样子。 若仔细看,还有一些时间管理的痕迹。 黑眼圈很重。 这时执事官开始分发试题,诸贡士便开始答卷。 冯一博调整好坐姿,打开试题。 只见题目上写着: 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不像冯一博做过的不少“真题”那般玄之又玄。 这个题目算是非常明确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帝王该如何执政,还有执政的指导思想。 莫非这位景顺帝对执政理念产生了动摇? 冯一博没空多想,他先在草纸上写下:立实心、举实政。 这就是这场的核心观点了。 接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奋笔疾书。 “臣对:” 策问题,有问就有答。 这俩字就和后世的“解:”或者“答:”,是一个意思。 “窃闻王道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必有倡率之实心……” 开篇先亮明核心观点。 就如黄金三章,先引人注目。 接下来,就要展开剧情了。 “何谓实心?……” “实政陈,则……” “实心立,则……” “……” “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 “……” 一口气写完,发现才过去一个时辰。 冯一博揉了揉手腕,片刻后再次提笔。 逐字逐句,修改润色。 正所谓: 考场如战场,提笔似提枪。 殿试为决战,一场定存亡。 这场考试决定未来的发展,再谨慎也不为过。 到了中午十分,朝廷提供午餐。 用餐之后,冯一博自觉没什么可改的了。 才开始用馆阁体,一笔一划誊写到试卷之上。 之后平心静气,坐等墨迹干透。 整个考试途中,只有执事官巡视考场。 并无阅卷官来回走动。 因为,殿试是要糊名的。 全都结束之后,诸贡士带着东西从太极宫的东角门出去。 刚一出去,就有人堆坐在地,口中轻呼:“完了!”
也有,或是唉声叹气、或是闷闷不乐。 更多则是神情疲累。 毕竟,在皇帝面前难免精神紧张。 大多数人都是匆匆而去。 冯一博也不例外。 他和周俊说了几句, 约好明日一起看榜,就相互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