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赵云桑醒了。
暖黄色的壁灯开着，光影朦胧。
伏盛侧翻了下，似乎想起床，却又没动，背对着她微微蜷起身。
赵云桑往那边凑近了些。
察觉到她的动静，伏盛一顿，慢慢地转过来，声音轻而温柔：“吵醒你了吗？抱歉，有点失眠。”
“没有，”赵云桑抬手揉揉困倦的眼睛，小声嘟囔，“口渴。”
“我去给你倒杯水。”
伏盛坐起来，掀被子下床。
赵云桑看着光线里那个清瘦颀长的背影，突然就没了睡意。
//
时值五月初，夏日气息渐浓。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葱绿，两三只鸟雀停留在栏杆上，唧啾脆鸣。
窗前悬挂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饱满鲜嫩的枝叶垂落下来。
像绿色的小瀑布。
伏盛低头翻了两页数据表，钢笔在某行底下打勾，听见门被推开。
周景闲走进办公室，将手里文件夹递给他：“喏，张佳佳整理的《黎光》经费绩效评估报告。”
伏盛扫了眼：“放那儿吧。”
“嗯。”周景闲把报告放在桌面上，又道，“你之前让我找的人，我昨天去查了下，他被开除了。”
“……”伏盛抬起头。
周景闲道：“吴秉正在赵姑娘离职的第三天就被宜合开除了。”
伏盛问：“俞忻呢？”
“正要跟你说，”周景闲似乎也觉得蹊跷，“俞忻也被开除了。”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伏盛若有所思地点头：“行，我知道了。”
周景闲准备出去，记起什么，又拐回来：“差点儿忘了，容毅让我跟你说，宜合总经理打电话来，想和咱们谈软游项目，问问你的意见。”
“不谈。”伏盛神色冷淡下来，低头继续翻数据表，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让容毅告诉宜合，东隅以后会拒绝跟他们的一切合作。”
周景闲惊讶了下，随即应声。
“好的。”
心里暗叹。
——赵姑娘可真是红颜小祸水。
//
红颜小祸水重新变回无业游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喝玩乐。
伏盛为了防止她正经饭不吃，只吃零食，把买的部分零食藏起来。
还是全部被赵云桑找到。
巧克力罐底还留了张纸条，清隽端正的行楷字。
「少吃点，上火你又难受。」
他就知道躲不过她。
赵云桑忍不住笑，将纸条叠好，放进衣兜里。
空闲的时间太无聊，赵云桑窝在家里打游戏撸猫，更新纸语网小说，顺便给其他公司投递简历。
她那篇小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微博上几个挺有流量的推书号发现，引流到纸语网，收藏评论又涨起来。
粉丝在评论区里七嘴八舌地讨论剧情发展，热闹好玩儿。
赵云桑有时间就翻翻评论区，偶尔被激发灵感，又是一个新梗。
褚萌拨来视频电话，看背景是在家，疑惑：“你怎么没去上班？”
赵云桑把事情和她说了遍。
褚萌听完之后破口大骂，恨不得打飞的过来一拳捶死吴总监和俞忻。
赵云桑窝在沙发里笑。
很快到了五月中旬，赵云桑投完简历，有个公司打电话找她面试。
面试起初挺成功，但最后面试官问她，为什么被之前的公司解雇。
赵云桑无比诚实道：“因为我把同事脑袋砸了。”
“……”
面试官集体无语。
赵云桑出来后，越琢磨面试官跟她道别的表情越觉得不对劲。
晚上伏盛回家，赵云桑抱住他的腰将这件事告诉他。
“我怀疑自己不会被录用了。”
伏盛安慰道：“别妄自菲薄，说不定人家公司安保部就看上你了。”
赵云桑气得踢他。
那家公司果然没再打电话来。
赵云桑有点懊恼，早知道当初她就下手轻点好了。
真是一时爽，打完火葬场。
虽然这么想，赵云桑也不气馁，耐心等待别的面试机会。
没过两天，又来一通电话。
但不是公司面试。
手机在书房里叮咚叮咚响，赵云桑嘴里叼着牙刷跑过去，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意外地发现是伏盛的。
他俩的手机型号和手机壳都是情侣款，差别很小，只有手机壳背后右下角那个字母的颜色不同。
她是白色，伏盛是黑色。
可能伏盛早上走得急，拿错了。
打来的电话号码没有备注。
赵云桑犹豫了下，划过接听。
……
伏盛到东隅，才发现带错手机。
他这两天工作量大，总熬夜，脑子快要转不动，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周景闲推门进来，瞧见他趴在办公桌上，头埋得很低，衬衫里肩胛骨清瘦明显，就知道这人又犯胃病。
连忙快步走过去，动作熟练地给他拿药倒水，止不住地抱怨。
“说过多少遍让你按时吃药，再这样下去你那胃迟早得废。”
将所有药片都放进药纸中，周景闲推到伏盛跟前，“快起来吃了，我这一天天就跟你助理似的。”
伏盛费劲地支起身，额发被冷汗浸地微湿，唇瓣都没什么血色。
抖着手指把药喝完，他又趴在桌上缓了会儿，才缓过那种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的剧烈痛感，慢慢地道。
“别这么说，说了我也不会给你开两份工资。”
周景闲看他都用气声说话了还在开玩笑，有点心疼：“你图啥呢？到时候东隅起来你再垮了，值得吗？”
“没事，”伏盛摇头，“等以后工作室稳定下来就好了。”
他从桌角拿过手机，看见屏幕锁和锁屏壁纸，迷茫了两秒。
反应过来，手机带错了。
右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跳，他心里生出种不好的预兆。
一路让司机紧赶慢赶，伏盛在十分钟内到花河，跑进小区。
他拧开房门，赵云桑不在客厅。
一股强烈的失去感让伏盛无比慌乱，他没来得及关门，直接往里进。
“桑桑？桑桑？赵云桑！”
屋里安静无声。
过了会儿，书房门被打开。
赵云桑懵逼地抱着六块钱从书房走出来，问：“你怎么回来了？”
说到这，她又想起来，“哦，你手机落在家里了。我怕咱俩来回跑再错开，就没有给你送过去。”
她神色如常，眉眼弯弯。
心慌感消散不少，伏盛径直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把她抱进怀里。
六块钱跳下来，跑进书房。
他力气很大，像要将她嵌进身体一般。赵云桑微仰着头，有点难受。
“你抱这么紧做什么？”她不太能理解，“我又不会跑。”
伏盛低声道：“怕你跑了。”
“放心。”赵云桑说，“我现在身无分文，真想和谁私奔都得先去天桥底下乞讨个两三天，凑足路费。”
伏盛被她逗笑，弯起嘴角。
箍着她的力气松了些，赵云桑从伏盛怀里钻出来：“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房产推销，我给挂了。”
伏盛闻言一愣，几步走回书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通话记录。
不祥的预感得到验证。
手指悬在号码上迟迟没按，伏盛扭头往外看了眼，赵云桑在逗猫。
微微合上书房门，伏盛将号码重新拨回去，那边传来嘟嘟忙音。
响过几声，电话接通。
“喂，伏先生吗？”
伏盛嗯了声，抢在那边的前面问出口：“刚才有个女孩子接电话，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那边停顿几秒，道：“哦，是有个女孩子。她以为我们是房地产推销员，还没说两句就给挂掉了。”
伏盛这才放心：“好的，谢谢。”
又跟那边的人聊了两句，伏盛挂断电话，开了书房门出去。
“桑桑，我要走了。”
“这么快？”赵云桑放下六块钱过来，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
赵云桑把伏盛送到门口，踮脚在他右脸亲了下：“路上注意安全。”
伏盛揉揉她的头发：“好。”
目送伏盛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拢前，他对她招手。
赵云桑眼里带笑。
电梯下去了。
赵云桑进屋，把门关好，背靠在门板上安静站了会儿，唇角平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