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盛以为她看到了谁，但四周并没有人：“什么？”
“奶奶家里也有这样的树，”赵云桑指着灌木丛，小孩炫耀最爱的玩具一样，“还有、还有……”
原来是因为公园里的树像她奶奶家的院子，伏盛顺着她的话：“还有什么？”
“还有小辣椒，还有小鱼干，挂门上。”赵云桑歪着脑袋，耷拉着眼皮，脸上酡红微醉，“还有大黄……”
她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含含糊糊听不清楚，伏盛以为她又开始不舒服，却听见她说：“可我看不到了。”
“怎么看不到？”伏盛刚问完，心里就浮出个猜测。
如他所想的那样。
赵云桑低头看着并在一起摇晃的脚尖，散下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声音落寞：“我奶奶在医院里，没有了。她没有了，和妈妈一样。”
“……”伏盛视线落在她蓬松柔软的发旋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犹豫了会儿，将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我也想要鱼干和辣椒串，想要那样的房子，”赵云桑没有感觉到一样，自顾自道，“想要奶奶……”
她脊背越弓越低，长裙里蝴蝶骨凸出，胳膊环抱住膝盖，头埋进去，像只逃避的鸵鸟：“我不想出国。”
最后一句话被含在喉咙里，伏盛没听清，在她对面微微弯下腰。
“为什么都要逼我啊，我招谁惹谁了，”少女深深埋下头，纤瘦的肩单薄如纸，涩哑道，“我真的太讨厌他们了，他们对我一点都不好。”
他们是谁？
伏盛想问，却没做声。
夏夜里有风吹过落叶，其中一片掉在赵云桑的头上。
伏盛伸出手，动作温柔地将落叶摘去：“那我对你好一点吧。”
“……”赵云桑如同萝卜占坑，固执地将脸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像睡着了，又像根本没听见。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也有很多缺点。”伏盛说到这里，顿了两秒，认真道，“如果你不嫌我烦，我就对你好一点。不，好很多点，把他们亏欠你的那份，一起补给你。”
赵云桑依旧没反应。
伏盛不在意，接着道：“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努力工作，送给你门上挂很多小鱼干和辣椒串的房子，你也可以在院子里养这样的树。”
灌木丛在风里微微摇晃。
“只要你喜欢，”少年眼里光影细碎，强调前提，“都随你，好不好？”
赵云桑终于抬起头，眼眶红通通地看着他，睫毛上挂着泪珠。
原来她刚才在哭。
心像被细针扎过又泡入温水，密密疼起。伏盛沉默着屈指擦掉她脸上泪痕，指尖轻轻摩挲着眼角的皮肤。
半晌，他问：“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酒醒了会记得吗？”
赵云桑不满：“我没醉！”
醉鬼的典型反驳语录。
伏盛笑了下，然后把她凌乱的刘海拨开，在她眉心印上一个吻。
——我也希望你没醉。
他想，更希望今晚说的话，你都会记得。我从不食言，尤其对你。
眉心柔软温热的触感一点即逝，轻浅如同一阵风，风里都是月光。
赵云桑愣愣地看着他。
她眼珠圆润清澈，像小鹿，伏盛觉得可爱，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把，没舍得用劲儿，眼里都是温宠。
指尖触感冰凉，伏盛这才发现赵云桑穿得很薄，只一条棉麻长裙。但自己出门也没有带外套。
“你冷不冷？”伏盛问。
赵云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接话。
伏盛想去附近便利店买杯热茶让她暖暖，谁知刚站直身子，又被赵云桑抬手扯住衣领拽回去。
伏盛被迫弯下腰，和赵云桑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近在咫尺。
伏盛愣了下，刚想说什么。
赵云桑没给他机会，扬起下巴，对着他的唇瓣，堵住所有退路。
猝不及防被强吻，第二次。伏盛身子瞬间僵住了，表情凝固，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
脑子好像停止转动，宇宙里原子云发生爆炸，所有星球都在下雨。
他睁眼看着赵云桑颤抖的睫毛，上面还挂着点泪珠，眼尾红红。
看起来可怜又勾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几秒，伏盛回过神，立刻别开脸，耳根到脖颈刷地红起来。
心跳如擂鼓。
“你喝醉了，”引以为傲的理智被她一个吻轻易瓦解，伏盛喉结上下滑动，拉出好看的线条，心跳如擂鼓，“先别招我，我怕……”
怕自己忍不住占你便宜。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赵云桑，她拽着伏盛领口的劲儿又大了些，几乎是强硬式地让他低头，不管不顾又亲过去，这次直接咬住他下唇。
尖尖的虎牙磕在他嘴角。
呼吸急促。
伏盛眼神暗了又暗，一手握住赵云桑手腕，一手扶着她肩，推开距离，动作不轻不重，温柔又强势。
又带着点莫名的占有欲。
他盯着赵云桑看了几秒，眼神灼热，哑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伏盛……”
赵云桑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松开对她肩膀的桎梏，修长手指捏住她下巴，俯身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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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月亮的人，会忍心看月亮坠落吗？
不忍心。
可月亮就想掉在你手心，还要担心如果不再发光，变成了一颗凹凸不平的灰色陨石，你会不会嫌弃他。
互相奔赴又互相躲避，彼此骄傲又彼此自卑。
你问这是什么？
笨蛋，这是双向暗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