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待在唐府,从未与唐画今碰面,倒是庆幸,省得他再寻我的错处。如今这唐家老爷不在家中,这唐府便是由他一人掌管。府中上下皆打了招呼，再加之有唐淇这个小丫头,整日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是真真没有自由可言。如今我顶着唐府表小姐的名号在这儿自吃白喝,若依我平常性子定是高兴的,如今我却心神不宁,越发念起山中那群伙伴。今日坐在亭中,想着如此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正抚着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两个小婢在议论什么。我耳尖,他们说的话一字不差皆落进了我的耳朵里。穿鹅黄裙衫的圆脸小婢长的倒有几分姿色,话出说的却不是那么好听:“你说这表小姐当真是少爷的青梅?前几曰我可听说春怡楼里来了个有名的歌妓也唤作黎歌呢。”
另一个穿嫩绿衣裙的小婢开口回她:“八成就是那妓子使了什么法子迷惑了少爷,我记得少爷前些日子的确去过春怡楼听曲来着。”
“可不是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媚子。你说我们服侍少爷和老爷也有好些年了,从未听说有个什么叫黎歌的表小姐。保不齐就是那妓子贪图府上的家业使的诡计，倒真是把咱们不近女色的少爷给迷住了。”
“不过，我看她也嚣张不了几天了。老爷刚回来了，好似要替少爷张罗亲事。听杨妈妈说，是丞相家的小姐呢。”
这世间的人怎就如此多事。我又和何尝不忧愁,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扯入这潭深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莫名被人诋毁。虽说我是只鸟,也还是要点名声的。心中积事太多,加之我又并非爱琴之人,弹琴无非是打发时问而已。想着心中的忧虑,已无心继续，一下子收了琴音,突然断掉的曲子尤显突兀。熟悉的女声从那片花海中传来:“听这琴音,黎歌姑娘离了春怡楼的日子似乎不太顺心啊。”
她穿着纱裙,包裹着她美好的身躯,隐隐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却又魅惑这世间男子。她缓缓走到我跟前,我看她。她依旧是春怡楼里那个叫男人爱,女人恨的花魁,仿佛那日醉酒的她从未有过。我想,她应是不会记得的。“原以为你终究是不同于其他女子,是不屑周旋于男人之间,才要脱离春怡楼。没曾想过，你只是愿意当唐公子养的金丝雀,而非为了自由。”
听得出她话里的嘲讽,开口却不想与她争辩:“珊雪,为何你今日在此?”她应是与唐画今不熟的,否则当初“鬼面具”也不会煞费苦心地让我加入他的计划。“怎么,这才出了春怡楼几天,黎歌你真把这当做自己的家,把自己当做女主人了。”
她执着罗扇轻笑,“我虽说不上是什么名门贵小姐,但好歹我也是个花魁,云妈妈自然不会拦着我。哪里像你,我可是听说,唐公子下令不让你出府呢。”
她突然凑过来,朱红的唇在我耳边吐气道。“珊雪姑娘莫要太过分了,我们表小姐可不是任谁都可以乱语的。”
我还未有回应,唐淇倒是沉不住气了。“你这小丫头可真是护主心切啊。”
她眯起她那双丹风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她又言:“得了,我也不逗你二人了,黎歌如今既是唐府的表小姐,我自是不敢乱言。刚才那番话,当个笑话便好。”
“只不过你身边这小丫头倒是真不懂规矩。你当心可别被她给害死了。”
她的到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羞辱我。说完这些话,她就那么轻盈地走了。我望着她娉婷的身影渐渐远去。“小姐,您当真认识珊雪姑娘吗?小姐，小姐。”
我在唐淇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哦,是啊。其实她说的都没错,我遇见表哥之前确实是在春怡楼当过一段时间的歌妓。”
原本只是觉得事情快要瞒不住了尽力圆个谎,转过头却看见小丫头眼泪汪汪的地看着我:“小姐想必在路上吃了不少苦,不然怎会流落到那般烟花之地。”
“唐淇,玉珊雪为何会到表哥府上,表哥与她相识很久吗?”“小姐您误会了。珊雪姑娘平常都是和慕容公子一起过来的。我听别人讲,珊雪姑娘是慕容公子的相好,而慕容公子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常在一起游学。”
“哦,我知道了。”
一切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简单,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她刚才呼出的热气。其实,她用更轻的语气对我说:“你以为你逃出了春怡楼就能真的自由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逃不出他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