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薇这边,也有说法。 她曾经作为世代经商的林家之女,对祭灶王爷这个事,也很是了解。 她说道:“敬灶王爷,是因为他能上达天听,一个人家里是恶还是善,会由他来传递给天帝。然后天帝根据他的汇报,则赐予这家人来年的福报或是灾祸。福报不福报的,其实没多少人会奢求,只是希望他不要传达了错误的信息,万一引来灾祸就不好了。”
孙大壮听她这一说,也附和起来,“对对对,我也听过这么个事,主要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言外之意就是,怕灶王爷告状,把他当成小人一样,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一旦小人告状,来年遭个灾祸,那可就不划算了。 江陵:“那么大壮,你信灶王爷吗?”
孙大壮憨憨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摇头道:“说实话,我是不太相信的。”
江陵:“为何?”
孙大壮:“倘若灶王爷真有上达天听的能力,那他也应该是个尸位素餐的人,在过去有那么多坏人,也没见得到过惩罚,那么多好人,也没见得到过好下场。因此,要么灶王爷是不存在的,要么,他就是个跟昏官一样的老人家而已。”
江陵笑笑不语,似他这般想法的人,应该是占绝大多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扳倒这个信仰,难度也就并不大了。 于是三日后,这京城里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许多人人称道的老好人,家里都遭了灾。 或是生病,或是起火。 在发生了这些不幸之后,他们也都表示,这是灶王爷的怪罪,怪他们没祭祀好。 倘若一两个人,也就罢了。 但这次,足足有上百人家里都遭了灾难。 而这些人,偏生都是好人。 何以好人要遭罪,那些坏人却依旧安然? 在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不日之后,京城就刮起了一股砸灶王的风潮。 以前所有祭祀灶王爷的神龛,包括灵位,统统都被砸碎。 民众信仰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春神】的神灵。 而这春神,正是江陵的化身。 他以自己的形象塑造了春神,民众信仰他,他亦能收取民众的信仰之力。 春神,管春之播种,春之新生。 那些遭难的人家,都在春神那儿得到了相应的补偿。 仅仅七日后,砸灶王的风潮几乎席卷全国,迎春神的祭祀活动也是全面流行起来。 信仰这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倘若姜堰他日以同样手法来破坏他【春神】的形象,他相信,也会很容易就破掉。 但他也无所谓,因为当民众信仰的神灵一个接一个崩塌人设之后,那最后的结果,将会是全民无神时代。 若真到了那一步,反而更佳。 七日后,江陵带着晴霜她们重返上林天域。 在这七日里,他除了让聂倩帮着毁了灶王爷的形象,同时也是在等待玉面狐王魅仙的消息。 按道理,七日的时间,也足够她寻到姜堰了。 但这七日,没有丝毫她的消息传回来。 而她,在这七日的时间里,其实一直守在一个地方。 那是她曾经与姜堰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玉面狐王魅仙在未化形之前,也曾是个天真善良的小狐狸。 她帮过孤苦伶仃的老人,也帮过那些进京赶考的穷书生。 甚至当年因为好事做得多,某一县令听了,觉得她有灵性,就遣人捉她,要拿给他的小妾养着玩。 但她是不好捉的,县令为效幽王之举,也就将酬劳加大。 有能抓到这狐狸者,赏金一百。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就有人成群结队,没日没夜,漫山遍野搜寻,要捉拿她。 除了弓箭、陷阱,更有捕兽夹、套索工具。 魅仙艰难逃窜,也终是中了猎人一箭,那一箭射在她的后颈上,以至于她化形之后,颈部后面到现在都还有着一个浅浅的疤痕。 那一日,她逃脱猎人的追捕,来到一处十里亭,已实在走不动了。 恰巧,那时姜堰游山而过,看到了这一幕。 就为她拔除了箭矢,医好了她的伤。 后来见她颇具灵性,也就收了她跟在身边。赐她道法,也教了她修行之道。 魅仙跟着他没多久,就修成了化形。 后来还跟着他上了上云天域修行,那进度更是一日千里。 过去这几日,魅仙从各方联系,都寻不到姜堰的下落。 于是,她也就告知了几个大妖,让他们传话,若是见到姜堰,让他在当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碰面,她有要事相告。 魅仙一人守在十里亭,等啊等,几日都不见人影来。 这当年尚还完整的十里亭,如今只剩下一个旧址。 只有一道破败的墙垣,证明着这里曾经是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亭子。 到第八日, 姜堰还是没来。 但从这经过的一条山路,却有一书生从这经过。 那书生来到十里亭旧址,见有美人独身在此。便与之作揖,笑而邀游。 魅仙未与理会,只让他速走,莫要相扰。 书生:“姑娘之美,可比日月星辰,见姑娘一面,我的心已被姑娘所获,不知姑娘嫁人否?”
魅仙蹙眉,不耐烦道:“让你走,听不见吗?”
可那书生却忽然笑了:“当年你最痛恨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正是当年你相助的一个书生说的话,他头一天说了这话,后一天,却是将你的事,告知了一方县令,害你几乎身死。 到如今,又听到这一番话,你却是这副反应,看来,你的心,的确已经变了。”
魅仙忽然浑身一颤, 初看这个书生的时候,她是真没注意。 只认为是个过路的穷酸,自然懒得理会。 对于书生的话,她一开始就心乱,也未听进耳里。 谁想,这书生仅凭这一句话,就判断了她的心思。而且,这书生的语气,也分明不是普通的书生。 突然间,书生脚下白烟一冒,一副新的形象取而代之。 魅仙看到他的本来面目,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主……主上!”
书生板着脸,那双狭长的眼睛,宛若刀子一样在她身上逡巡:“你还认我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