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刚走,聂倩忽然浮现在江陵床上,掩嘴轻笑。 “主人你何不直接就答应了她?”
“她还太小,换你还差不多。”
聂倩嘻嘻一笑,她的白蚌法体忽然也落在床上,吐出小舌来:“那好啊,小倩倒是欢喜得紧呢。”
江陵忍不住在她蚌壳上敲一记:“又来拿我玩笑。”
聂倩笑嘻嘻地捂着头,哎哟一声。 江陵:“吞噬的生魂,已消化了?”
聂倩“嗯”了声,然后习惯性地就到江陵身上,轻轻坐下,伏在他的肩头上。 “此番吞了这些生魂,元魂虽是又凝实了不少,可是,却愈发觉得与这白蚌,不契合了。”
“不契合?”
聂倩解释道:“一开始融合白蚌的时候,小倩真的能感觉到又拥有了身体。可是到如今,这种感觉又忽然变得陌生了。”
江陵想了一下,道:“或是排斥性,这白蚌,终是身外化身。你本体为人,托身于它,产生排斥性并不稀奇。”
聂倩:“可这白蚌的修炼路数,小倩好像也颇是不合呢。主人,你说我真的能修炼上去吗?”
她获得白蚌之身,也有不少时日了,如今元魂是愈发凝实,可是白蚌之身却未有丝毫提升。 江陵:“白蚌只是给你托身之用,能修炼上去自然是好,若不能修炼上去也顺其自然便是。”
聂倩吃吃笑道:“化不了形,可就不能给主人陪床了呢。”
江陵在她大腿上拍了一下,如今虽然还是没有真正身体的感觉,却也有了两分触感:“你要是再惹我,那就须得负责到底了。”
聂倩趴在他肩头,小小声道:“可小倩现在只有软软的小舌头呢。”
江陵:“那就用你的小舌头负责到底。”
聂倩本是玩笑,听到这话后,也是赶紧收敛了起来。 那湿滑的小舌头,也速速缩了回去。 男女之事,小倩虽未经历,可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却也是亲眼目睹过江陵与蔡夫人的那一幕。 此时脑中一幕幕回忆而起,脸颊上也不禁红晕渐生。 翌日, 京城如常。 江陵早起就让荷香带着在京城闲逛,这京城,说起来,荷香还是比较熟悉的。 因为段家早些年就搬到了这里,在北城里,还有一栋宫里赏赐的大宅。 本以为昨日之事,该在今日闹个沸沸扬扬才是。 可今日上街,一切如常,路人闲聊,丝毫未提府衙之事。 江陵好奇不解,却到了朱雀大街,竟见这里有大量甲胄,夹道作迎。 问路人,方知今日乃北国使者进京。 ‘难怪了,这等场合之下,无论甚么事都得压一压了。’ “北国使者?朝廷如此隆重地接待北国使者,大抵是要罢战求和了罢!”
“哎,谁说不是呢。”
“据闻建威将军身体已然好转,为何朝廷还是走这条路?”
“谁让奸臣当道呢?再者,建威将军到底是老了,哪怕身体好转,又能如何呢?可惜啊,偌大皇朝,竟出不了第二个古齐峰啊。”
路人叹着散去。 未几,罗晋鹏带着一队骑兵也游巡而至,他黑着个脸,心情满是不悦。 偶见江陵在街上,他驾着马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邀江陵在边上酒肆喝两杯。 酒一上来,他自己先干了两大碗。 “怎如此不悦?”
罗晋鹏厚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做这种事,当然不悦。”
端起碗,他又干了一碗:“若非军令如此,就我?让我他妈来巡街?我他妈第一个拿刀斩了那北国杂毛狗。”
“大将军那边如何?”
“别提了,舅舅昨日面圣,圣上嘴上说着让他保重身体,可那言外之意很明显的,就是不想再将军权给他了,圣上现在已经被那帮奸臣蛊惑了。一心求和。舅舅怎么说也没用,昨日回来气得吐血,身体又不好了。”
江陵道:“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战则两伤,和则两利。有时候罢战,也未必不好。”
“好个屁,就北方那些杂毛狗,你今天让他一寸,他明天就要你让他一尺,后天就敢贪图一丈。这些人,不打不行,只有将他们打怕了,他们才老实。求和?哼,历来的求和,哪次是有好结果的?”
说着,他也一叹:“可惜就可惜在我表哥废了,他若是还好好的,如今朝廷,必然不会是现在这般。”
江陵端起酒壶,与他倒了一碗,听他说来。 原来,他舅舅古齐峰膝下有男女各一人。其子名为【古鸿策】,年长古妙菡两岁。 此子自少年时代起,就表现非常悍勇。 且熟读兵书,曾有人说,他的未来,其成就或还远在其父之上。 可就可惜在,古鸿策十八岁那年,率兵镇守西关,遭到北国异族夜袭,那一战,他虽率领全军反扑取得了大胜,可也因此受了剑伤。 那次伤的很重,差点没救回来。 当时的亲兵卫是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将他送回京城,才保住了一条命。 可自从他痊愈之后,整个人也变了。 开始没精打采,每日除了呼呼大睡,就是沉溺饮酒,无法自拔。 他一天不饮酒,就浑身难受。 有一次,其父亲不愿见他如此消沉,便让人将他绑了,不给酒喝。结果,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七窍流血,十分吓人。 其父亲不忍,终还是拿了酒给他。 他在喝了酒之后,说来也怪,七窍流血的情况,也就莫名好了。 就是这般,好好的一个人,算是废了。 “缘何会如此?”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本来长得五大三粗,仅仅一年,就瘦得跟竹竿一样。叫了许多大夫看了,都没用。”
罗晋鹏摇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可就在他喝完这一碗的时候,忽然两眼瞥向了江陵,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医术高明,既然连我舅舅的陈年老伤都能治疗,那我表哥的情况,你应也能治罢?”
江陵:“人都没见过,我可不敢随意断定。”
罗晋鹏却立即起身,拉起江陵就要上马:“那走,现在就去。”
“你不巡街了?”
“巡个屁,少我一个也不少,办要事要紧。”
他唤来一麾下,让出马匹给江陵,然后又让那麾下,送荷香回去。 江陵见他这般都安排好了,苦笑着也只好由他,与荷香说了声,就骑马从这离去了。 古鸿策并没有住在大将军府, 而是在东城的一处别府当中。 骑马过去,也不过是片刻时间就到了。 这个别府,也不算小,两进的院子,也有前后两院。 府里的仆人,也就三四个。 罗晋鹏一过来,就让仆人领着去见了古鸿策。 江陵见到他时,只闻着一个屋子里满是酒气。 有个骨瘦如柴者,躺在桌子上,仰着头在往口里灌酒。 “怎这一大早上就灌上了?”
罗晋鹏见了,皱眉道。 仆人叹气:“少爷近两个月来,酒瘾越来越大,以前还只是定时要喝酒,如今几乎是全天都要喝酒。一不喝酒,他就说浑身被蚂蚁撕咬一样,极为难受。小姐不愿看少爷难受,便交代我们,只要他要酒,就给他。”
古鸿策双眼迷离,醉生梦死,许是听到了声音,忽笑了起来:“晋鹏,你来了?来,陪我喝两坛。”
罗晋鹏见他,也是恨铁不成钢,走到他身边,就揪住他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喝喝喝,就知道喝喝喝,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成了甚么样子了,这样子的你,还是古鸿策吗?”
古鸿策却只知傻笑:“你不陪我喝,那我自己喝。”
罗晋鹏失望地喝道:“你就不能醒醒?”
古鸿策不理他,扭过头,继续喝酒。 仆人此时赶紧来劝说,让罗晋鹏别动粗。就少爷这身子骨,如今可经不起折腾。 罗晋鹏这才将他放开,然后就与江陵示意,让他看看。 江陵问仆人:“你家少爷,一天喝多少酒?”
仆人道:“以前一天少说要五坛,如今,一天没有十坛是做不到了。”
江陵:“可曾喝醉?”
仆人想了想:“醉倒是没醉过,少爷虽然喝得多,但真的好像从没醉过。不过,就他这情况,醉与不醉,区别也是不大了。”
这般症状,江陵忽然微微一笑,似猜到了因由。 他对罗晋鹏问:“你是真想治他,是不是?”
罗晋鹏:“废话,若能治好,自是最好。”
江陵:“能治,就是你们得听我的,你可否做得了主?”
罗晋鹏:“我做主就我做主,若出了问题,我与他抵命就是。”
仆人一听,却是急了。 大将军要他们在这照顾古鸿策,古鸿策若是出了好歹,他们可承担不起。 罗晋鹏则道:“你个怕甚?舅舅的伤都是这江大夫给治好的,你还不信他。”
江陵道:“你且寻根绳索来,将他绑起来。绑得越结实越好。”
罗晋鹏一听,刚巧这房里捆酒坛子的绳子就散落一边。他拿起来,就过去将古鸿策和桌子一并绑了起来。 古鸿策倒也挣扎了,但如今的他骨瘦如柴,自是反抗不得。 初时,他还柔声细语问罗晋鹏,何要如此? 罗晋鹏也不答话,只绑了一圈又一圈,生怕不稳固,又寻了第二根绳子又绑了七八圈。 “如此,总足够了罢?”
江陵颔首:“够了,从现在起,不许给他酒喝。且,还得在他面前摆上一坛美酒。”
罗晋鹏虽不知其意,但都照办了。 仆人担心地看着,心里总觉得不妥,趁着此时,偷偷跑了。要去大将军府,将事情告知将军和小姐。 可古鸿策这边,刚开始一炷香,他只是浑身发抖,眼睛发直地看着酒。 到了第二炷香的时候,他人开始发狂了,使劲挣扎,脸上的表情也极度狰狞凶狠。 挣扎不脱时,他还骂了起来,骂罗晋鹏,骂得相当难听。 一边骂,一边口鼻开始出血。 罗晋鹏倒是不怕被他骂,只当没听见:“你瞧,他就是这般,不给他酒吃,他七窍就会流血。”
江陵:“出点血,死不了人,放心就是。”
到了第三柱香的时候,古鸿策的身上,已经流满了鲜血,那一张脸,都被血给模糊了。 罗晋鹏都不忍再看了。可江陵却是让他再等等。 第三柱香快烧完的时候,古妙菡终是在仆人的通知下,匆匆赶来了。 她跑到这边,瞧见古鸿策那般样子,立刻就要制止。 但江陵示意了罗晋鹏,让他千万阻止好。 罗晋鹏咬咬牙,也就将他表妹拖着,要她相信江陵,再等等。 可古妙菡终是古鸿策的亲妹妹,哪能忍心看到哥哥这般? 江陵这时,也说了句:“大抵是快了,姑娘且再等上一炷香,或就可见结果了。”
古妙菡见他神情自若,又想起他救过自己父亲。 便咬咬牙,也答应了下来。 到第四柱香的时候, 古鸿策开始呕吐了,从口里呕出大量的鲜血来。 呕着呕着,一条有着婴儿手臂粗细的虫子,竟顺着他的咽喉就往外面爬来。 罗晋鹏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古妙菡见了也惊叫一声。 那虫子听到声音,伸出来的头,忽然又缩了回去。 江陵连忙竖指嘘声,让他们俩安静。 然后,他干脆将一坛酒当着古鸿策的面,倒在了地上,酒气熏得满屋子都是。 那咽喉里的虫子闻到了酒气,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往外爬。 这一次,谁都没有再发声。 等它完全爬出来后,竟足有二尺长短,肥硕而圆润。 江陵看准机会,就丢出一块布,将它盖住,然后掐在地上。 罗晋鹏也终于开口:“这是什么鬼东西,你让开,让我一刀砍死它。”
江陵却一把将虫子抓起,然后让仆人用空酒坛打了一坛子清水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虫子丢进酒坛的清水里,然后将之密封起来。 罗晋鹏:“江大夫,你这是作甚?”
江陵看了眼古鸿策的情况,一探他脉搏,果然无恙,便道:“古鸿策无事了,这次救他,甚么酬劳我也不要,就要这虫,你也莫要执意砍死它了。”
古妙菡:“江大夫,这是甚么虫?”
江陵端着酒坛稍作摇晃,便感觉虫子在里面剧烈挣扎:“这便是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