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我带着李家明一口气逛了很多地方。
渡江大学,西洋街,音乐厅,北岸港口...... 他走过我走过的路,看过我看过的风景。我们散漫地谈天说地,为每一个心照不宣而惊喜。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你即使在他面前敞开最柔软最脆弱的肚皮,你也会觉得安全无比。 但我们之间终究是隔了四年。 我只管天真地幼稚地甜蜜着快乐着,所以并不知道也尚不理解此刻李家明的内心正在热烈地挣扎。 灯如火,夜如墨,吃完砂锅粥的俩人慢慢踱着步朝车站走去。我竟不知李家明买了这么晚的车票,还一幅不急不忙的样子。而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难得来一趟,多留一会。 我只想着我从这回去也不算晚,但他到北都估计要十一点了,还要再倒腾好一会的地铁回鸟不拉屎的荆大,真折腾哪。 “其实渡大旁边那家砂锅粥更好吃,可惜你吃不到了哈哈。”“没事,下次我可以再来找你哇。”
“你还不嫌麻烦啊。”
“因为你在这里嘛。”
这话说得昭然若揭了。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真以为我是来渡江玩哪?”
傻瓜!他是专程来泡你的啊!
“你在,我就来。”虽然异地恋真的很麻烦。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试一试。 以我的一腔孤勇。 磨磨蹭蹭走到车站口,李家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发现我们俩还没有合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一点不客气地打开了手机前置镜头:“来,笑一个——”
我下意识闪避,李家明却已按下了那模模糊糊的瞬间。“OK!”他把手机屏幕往我面前一晃。
这抓拍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我便扯着李家明的书包不让他逃跑。 “好丑好丑!快删掉快删掉!!”“那怎么行,当然是要收藏起来做表情包啦!”
罪魁祸首一脸坏笑。
什么叫小学生行为,就是现在这样,列车都快进站了,两个人还这么在站前广场嬉笑打闹扭作一团。但就在这一刻,我的灵魂被一阵从未有过的通感冲刷而过。咯咯的笑声把我带回到小时候一骑绝尘跑完八百米后在操场玩老鹰抓小鸡的酣畅淋漓中。 那是肾上腺素水平急飙带来的欢愉,也是肆无忌惮袒露天性的畅快。 事后我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家明的,恐怕没有标准答案。 这一整天中我把李家明当成朋友、当成知心大哥哥、当成暧昧对象,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认真起来的呢? 人真的是很奇怪。我只能确定是在那玩闹似的一刻,我动心了。 “好啦好啦,不玩了。”李家明站定。“放过我吧,小朋友,我真得走啦。”
我摆出一幅依依不舍的表情跟他说再见,心里也真的跟着一点一点难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舍不得了。我想。可能是车站本来自带离别属性让人不禁浸染了几份伤感吧。
他很认真地说完再见,便转身往进站口走去。 两人背向而行。 其实在这种时刻,我总是很乐意将自己想象成连续电视剧女主角。——男女主角分别时总要一步三回头的。——于是我便回头,看见李家明也照着这庸俗的剧情上演回头的戏码,直至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好了,这一整天终于结束了,让我回去好好品味咀嚼一下这庸俗的惆怅吧! 我正沉浸在固定剧情中不可自拔。这时微信电话铃声大作,打破了那心底自动播放的小调寂静忧伤。 傻瓜李家明,说他差点把一路背来给我的糕点原路背回去了。 “怎么办哇,你上车了吗?!”他那边背景音很嘈杂。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紧张一盒糕点,抑或是说,或许还寄托着再看到他一眼的隐秘私心?脚动的比脑子还快,察觉过来时人已经往反方向跑去。 “我......计......来不及往回走了......”我听到嘈杂的背景音里夹杂着广播女声,像是无形的催促。“......糕点盒......进站口了,你快来拿......”他给我发来一张定位照片。 我走到那墙根下放着的糕点盒旁,孤零零地突然觉得很是寥落可怜。“拿到了。”一个人坐在回渡大的车上,我敞开车窗,仿佛这样就能亲身穿梭于这一阵阵的夜色冰凉。 从热闹的市中心剥离,逐渐融入夜色的孤独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似是而非的情绪。我高兴吗?今天确实是高兴坏了。可心底隐隐却是那么哀伤。 意料之外的剧情,只怕流露了真情。 司机大妈八卦碎嘴,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我闲聊。这么晚了,送男朋友吗? 我摇头。不是,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