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梦曦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81中┡文网ww＊w．ん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很平静地离开了这座小院，平静得像是失去了灵魂。
繁星满天，夜凉若水，星光穿过亿万年时光，静静照临人间，拂过每一个伤口。林一凡缓缓踱步在小院外寂静的青石小道上，恍惚间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肆意而惬意地拨弄着每个人的人生。
那就是所谓的命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一凡整日沉浸在修炼中。自从收获了大量的信仰之力后，神魂伤势也有了很大的起色，修炼斗战圣法的那两个多月时间里，即便他没有刻意疗伤，神魂依旧恢复不少，黯淡的魂影渐渐多了几分光泽，比从前更为凝实了。
命轮中的生命精气也在缓缓恢复，当日命轮被那头不知名的蛮龙重创之后，他服下一滴生命之元，只是将破损的命轮修补完成，剩下的精气全部吸收进了主命轮中。正所谓破而后立，他想借此机会重新累积命轮精气，以期更进一步。
两年多三年时间过去，命轮世界中的灵粹种子早已生根芽，让整个命轮世界都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虽然幼小的灵粹能够提供的生命精气不多，但庞大的基数下，汇聚起来也足够恐怖，水晶头骨能够利用的不过九牛一毛。
其中大部分都被命轮世界本身吸收，用于壮大世界的“生机”，林一凡相信，终有一日这方世界会彻底恢复活力，届时或许会出现某些乎想象的变化。
半月苦修不辍，消耗掉的命轮精气终于彻底恢复，并且再进一步。可惜的是，这一步并没有让他的命海成长到极限，想要彻底达到命轮境界巅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水磨工夫。
半月的修行，神魂中那粒神识光点越璀璨耀眼，身怀左右互搏之术，林一凡能够同时做很多件事情，修炼疗伤的同时，他也在催动现有的神识融合本源神识，效果不怎么明显，但也聊胜于无。倒是本源神识转化信仰之力为精神力的度在他现有神识的带动下提升了不少，自祭坛中窃取来的信仰之力如今已经少了整整两成。非但如此，当神魂盘坐在黑莲之上时，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神识光点中沉睡着一股庞大的力量。
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感受，或许是因为现有神识融合本源神识后得到了提升，变得更加敏锐，能够感知到一些神识光点内部的东西；也或许是黑莲吸收玄黄之气后生了某些变化，功效得到进一步加强，能够让他感知到从前无法感知的东西。
时间很快又往前推进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林一凡并未再苦修，而是每日跑到附近的益光学院图书馆里看书。这是他偶然间现的事情，益光学院里的图书馆对大众开放，每天都有不少人进去。
这里收录了数以万计的功法秘术，都来自圣殿，大多稀松平常，离优秀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也脱离了粗糙浅显的层次，适合资质普通的人修炼。
事实上他这段时间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虽然大荒人族每个人在玄胎境界之前都有一次进入圣殿浏览功法的机会，但进去的人其实并不多。几乎每座城池都有圣殿开办的学院，里面同样收录了不少功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到这里来浏览，进入圣殿的多是一些真正有志于武道的修炼者，他们想从圣殿中淘到优秀的功法。
他对修炼一道已经有了不少认知，但在细节方面依旧有所不足，而益光学院中恰好不缺少这些东西，半月的恶补下来，他对修行的前几个境界总算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适用，这是眼界见识的提升，对修炼有许多无形的好处。
他开始思考，思考自己的修行，思考自己的武道，思考下一步的功法，思考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不知不觉间，他又忘记了烦恼，忘记了自我，彻底陷入沉思中。
不得不说，他在修炼一道上很有天赋，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修成斗战圣法，并触摸到了越之路，衍化出不存于世间的力量，这份资质，不说亘古未有也差不多了。其中固然有黑莲与左右互搏之术的功劳，但抛开这些不论，他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种天赋来源于智慧，也即神识，而他的神识起源于天魔。天魔能以凡体之身修成无上魔道，可谓惊才绝艳，才情古今罕见，继承自天魔的本源神识衍生出来的意识、智慧自然不差。
更何况无论是黑莲还是左右互搏之术，对他的资质都只是一种促进作用，黑莲让他宁心静神，左右互搏之术让他的智慧能够更加全面、高效地体现出来，对资质的没有根本性的提升。说到底，一切都是他自身的资质，黑莲和左右互搏之术只是让他的资质挥得更彻底罢了。
但他的沉思很快就被打断了，王英熊等人找到了他。
“我说日天兄弟你怎么找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数月未见，王胖子瘦了一大圈，说话也不结巴了。他一进门就给了林一凡一个熊抱，身上的肥肉依旧颤抖不止，但却比以前好了许多。
“赵日天我要和你单挑！”李凌峰目中喷火，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对梦曦做了什么？”
林一凡心中一沉，问道：“她怎么了？”
甄豪杰叹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道：“那丫头也不知道了什么疯，一个月前从大山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也不和我们联系。我们找过她好几次，但一直没见到她，也不知道你跟着她一起回来了，直到前日她哥外出回来，得知她被困在山中好几个月，跑过来将我们几个狠揍了一顿，她这才出来和我们见了一面，告知了你的下落。”
石霸王也跟着叹气，道：“小丫头状态很不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一点也不活泼，和以前完全是两个样。还有，她…”
“还有什么？”
李凌峰冷哼一声，道：“她说她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王英熊又道：“我说日天兄弟，小丫头这么恨你，你该不是真的对她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吧？”
林一凡默然摇头。
“没有就好。”王英熊拍了拍他肩膀，道：“还有一事，前段时间霸王家传来消息，说你身怀魔族血脉，在山中大展威风，更是凭借一对蝠翼躲过兽群冲击，还救下了小丫头一条命，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甄豪杰又道：“梦曦她爹也问过这件事情，找我们几个单独谈话，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林一凡幽幽一叹，沉默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众人哪里分得清他是承认还是否认，但想圣殿都说了他并没有什么魔族血脉，便也不再追究。
无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思。
石霸王又道：“再过几日就是梦曦丫头十六岁生辰，按照往年的规矩，她都是要提前一段时间定好地点通知我们的，可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王英熊摆了摆手，眯起小眼睛笑道：“担心了好几个月，今日兄弟重逢，怎么也要出去喝几杯！”说罢往外走去。
林一凡跟上，问道：“可有能让我喝醉的酒？”
“那有何难？”甄豪杰大笑，道：“别说神轮、玄胎境界，就是长生强者都能醉得不省人事。”
林一凡点了点头，他的体魄完全不能以常理来看，他还真怕喝不醉。
“去长生阁，离这里近一点。”王英熊选了个方向，走在前方带路，道：“长生阁是益光城几个大族联手开的，常年有长生强者坐镇其中…”
大荒传承太过久远，除了至尊道统、至尊世家以外，还有许多大族历尽数十万上百万年的岁月沧桑与风云变幻而不倒，底蕴同样深不可测。瀚北五大寇虽然名头不小且实力不弱，但传承不过两三万年，底蕴比之这些老牌家族仍旧差了一大截。
抛开然世外的圣殿和久不出世的至尊道统、至尊世家不论，这些势力称得上是大荒真正的无冕之王，掌控着许多资源与力量，关系错综复杂，就是王国也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而且严格说来，所谓王国，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长生阁就是这样的势力联手经营的，类似的场所还有国色天香、水月小筑两家，其意义绝非单纯地风月场所那么简单。
“长生阁里话长生，这里要比其他两个地方相对正经一点，非但有很多年轻高手时常来这里，偶尔还能见到不问世事的长生强者。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国色天香，那里的妹妹个个妩媚多情，我见犹怜啊…”
长生阁占地极广，白玉铺就的台阶透着盈盈白光，柔和温润，让人心生愉悦；大门以不知名的灵木打造而成，雕龙刻凤，有一股庄重而大气的威势，但却并不迫人。
古灯长明，琉璃瓦光彩湛湛，宏伟的长生阁完全称得上是一座人间天宫。十几个美貌少女分立在白玉阶梯两旁，有的曲线玲珑，有的妩媚多姿，有的甜美娇柔…各有千秋，极尽妍态。
“怎么样？”王英熊嘿嘿笑着，胡乱瞟着的小眼睛中很有几分得意之色，道：“这还是迎宾的小妹而已，真正的美人佳丽都在里面。”
石霸王道：“这是真正的销金窟，想要进来，不光得有钱，还得有势，有关系。”
随着王英熊走进殿内，林一凡也不禁暗自咋舌。里面霞光氤氲，各种亭台楼阁点缀其中，真如仙境一般瑰丽动人。
“原来是王公子诸位驾临。”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红唇贝齿，浅笑嫣然，显得十分动人。她身上丝毫见不到任何风尘之色，更像是个温婉多姿的大家闺秀，让林一凡好一阵惊异。
“月兰姑娘好久不见，可是想死小弟了，快一年没来，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王英熊眼放贼光，笑容越荡漾了。
“怎会忘记，你们可是长生阁的贵客。”动人的微笑中带着一股难言的妩媚，听得王胖子心都酥了，一身肥肉抖个不停。
“这是我兄弟林一凡，刚从魔族神城脱困不久。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赵日天，是未来的日天道主，日天尊者。”甄豪杰介绍一番，旋即摆了摆手，问道：“今天还有位子吧？”
“原来是神城之外大杀四方的林公子，久仰大名。”月兰先是微微垂，对着林一凡轻轻一福，旋即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诸位公子的名声益光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是没位子也要腾出位子，我们长生阁可从来没有怠慢过你们。”
长生阁内殿宇重重，占地广阔，穿过这层宫殿，众人被月兰往深处领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氤氲雾气四处弥漫，端的是一处人间盛景。
喧嚣声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石霸王轻咦一声，道：“兰亭那边怎么那么热闹，月兰姑娘，咱们从那边走，顺道过去看看。”
月兰点了点头，领着众人穿过一座石桥，沿着青石小道往兰亭走去，轻笑道：“听说纪言公子外出归来，叶家的二公子也在张罗着为他接风洗尘。诸位也都知道，叶家的二公子和纪言公子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王英熊闻言呲了呲牙，道：“妈了个巴子的，这货倒是好兴致，昨天才把我们几个好好揍了一顿，今天就跑出来花天酒地。”
“我们几个不也一样么？”李凌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仍在疼的屁股，道：“昨天才被他狠狠揍了一顿，今天就跑出来花天酒地，兴致丝毫不比他差了。”
月兰捂嘴轻笑，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妩媚动人。王英熊看得心又酥了，正要出言调笑几句，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嘈杂，唏嘘声、叫好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众人大感讶异，石霸王道：“我说该不是那厮博得某个花魁的倾心了吧，怎么这么多人跟着起哄？”
王英熊嘿嘿一笑，道：“长生阁的八大花魁可是有六年时间没变过了，我听说念儿姑娘一直对他有意思，难道这厮春心荡漾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应该不是。”月兰轻轻摇头，笑道：“念儿姑娘今天另有要事，是芷漪姑娘在里面作陪。”
“长生阁的花魁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抱回家，他倒好，谁也看不上。”甄豪杰摇了摇头，叹道：“不过以他的修为天赋，眼光高人一等也是理所当然。”
又穿过两条长长的回廊，兰亭终于近在咫尺，再拐过一间阁楼，就能见到里面的所有景象。但不知为何，林一凡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似乎周围的氤氲霞光都跟着黯淡了几分。
“好漂亮的姑娘…”嘈杂的兰亭中，隐约有人传来自肺腑的惊叹。
“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自古美人配英雄，他们两个走到一起，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王英熊听着这些议论，禁不住轻咦一声，道：“听他们的意思，像是外面来了个美人。这倒是奇了，长生阁中八大花魁，哪个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天下间还能有人在他们面前称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月兰柔声一笑，道：“倒是不曾见到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进来。”
“赶紧过去看看。”甄豪杰催促，加快了脚步。
“她是刚刚飞进来的吧，那身姿…唉！”
“长生阁暗中有不少强者看护，怎么不见人阻拦？”
“这姑娘干净得不像话，若是换了我，我是不忍心阻拦的。咦，你们快看她的眼睛，看她笑得多开心，多幸福！”
距离那阁楼拐角只有七八步远，离兰亭越来越近，但那些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隐隐让林一凡有些窒息，前方天地，忽然间有些黑暗。
他走到了阁楼的拐角，伸手扶在坚硬而冰冷的木檐上，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白。
他转头往里面看去。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沉默了，什么声音与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空旷的兰亭里面，那一道娇柔雪白的身影。
“玲珑…”他口中出梦呓般的声音。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的身躯软到在木檐上。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那梦呓般的声音，拼命地回荡在他心间。
玲珑…
她的身姿窈窕而婉约，略显宽大的衣裙遮盖不住她美好的身材，脖颈间露出的白皙肌肤，在淡淡的夜色里荡漾着难言的诱惑。
她的嘴唇依旧那样柔软，她的眼睛依旧那样清澈，她的眉毛依旧那样秀气。她的容貌像是万丈天山之上的一朵雪莲，美丽得让人心颤，她的神态像是千顷月湖上的一片水波，温柔得令人沉醉。
她正踮着脚尖伏在一个白衣男子的肩头，姣好的侧脸正对着阁楼方向，眉眼间装满了喜悦与幸福。
深心处，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破碎了。那是他一生的眷恋，万千宠爱，满腔柔情尽在其中；是维系他心海的支柱，细若游丝，却又重于万钧。
但她破碎了，彻底破碎了，什么都不曾留下。
像是做梦一样，他脑海中忽然浮起那道清丽的身影，浅浅的笑意永远是那样美丽和温柔。身体突然一阵冰冷，寒意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涌来，只有那道身影是温暖的，温柔的笑颜是他心头最后的暖意。
但那道身影也淡去了，慢慢的，轻轻的，渐渐隐去，残存的温暖也渐渐消失了。
一切归于平静，如死一般的平静。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涌了出来，眨眼间将他吞没。
“玲珑…”
下一刻，他倒了下去，整个身躯缓缓地软到在地上，带起几缕氤氲雾气。
“林公子…”秋兰失声尖叫，连忙伸手去扶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绝望而失神的脸颊，身躯触手冰凉，几乎让她以为摸到了一个死人。
“日天兄弟！”王英熊等人被惊动，一个个脸色大变。
“我没事…”林一凡艰难地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声音温和。但无论是王英熊等人还是秋兰，都感受到一丝彻骨的寒意，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我说日天兄弟，你怎么…”王英熊抹了把冷汗，深吸口气，方才让瑟瑟抖的小腿肚子平静下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林一凡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僵硬的笑意，道：“王兄、甄兄、石兄，凌峰小弟，咱们改日再聚。”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步伐微微有些迟钝。
“咳…”他脚步忽然一顿，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日天兄弟！”王英熊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血，好多血…”
“妈了个巴子，这是…”
“见鬼，他的心脏破了，不只是心脏，五脏六腑都碎了！”
众人大骇，因为地上那一滩紫金色血液中有许多内脏碎片。
“别碰他！”秋兰跟了上来，神色凝重地道：“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切只能靠自己，千万不要碰他，否则很可能害死他！”
“放心吧，我没事。”林一凡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往外面走去。
“霹雳！”本是晴朗的夜空突然间电闪雷鸣，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汇聚了大片雷云，磅礴的大雨紧随其后，覆盖了整个长生阁。拇指大小的雨滴疯狂地从云间洒落，穿梭的雷电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天刀，天穹上方，陡然间裂开了几道巨大的口子。
“真是怪事，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下雨了？”
“你们看外面那个人，好像有些古怪。”有人低声议论。
一蓬蓬雨丝在天地间散开，水汽与雾气交融，仙境般的长生阁，忽然间变得朦胧起来，越显得瑰丽美妙。
“嗒，嗒，嗒…”雨幕中的林一凡，身躯忽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气息忽强忽弱，强时宛如神祗降临人间，周身的雨滴尽数排斥在三丈之外，莫大的威压令人神魂颤栗。弱时宛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搭配他踉踉跄跄的落寞身影，又像是个迟暮的英雄。
这种变故早已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只是长生阁内部，还有益光城中难以计数的强者。天穹上方，一道道强大的意识不断扫过，沉默地交流着。而在下方，许多人早已软到在地，因为那时强时弱的气息带给他们极大的压迫，几乎夺走他们的生命，湮灭他们的神魂。
但他们来不及震惊，一股突如其来的悲意席卷而来，瞬间将整个长生阁笼罩进去。在这股悲意的影响下，每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流泪，心中泛起无尽悲凉。
而雨幕中那道落寞的身影，每走两步便不由自主地俯下身躯，咳嗽不止，他咳出的不只是血，还有许许多多的内脏碎片。
血般凄艳的内脏碎片。
而每当他站起来时，头上就会多出一缕灰白的头。
触目惊心的灰白头。
“小凡，你看外面那个人，他好可怜…”玲珑身怀生命圣树，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但心中仍旧有些莫名的难过，胸口更是隐隐作痛。
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
那疼痛初时只是一点，但随着不远处那道有着莫名熟悉的身影一次次俯下又站起，随着他头上灰白头的增多，那疼痛竟是一点点蔓延出去，最后笼罩整个心房。
“小凡…”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她不自禁地紧了紧胳膊，似乎想从怀中那个略显僵硬的身体上获取一丝温暖。
“姑娘你…你认错人了。”那声音似乎有些挣扎，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后，他轻声开口道：“我叫纪言，纪律的纪，言行的言，不是什么小凡。”
玲珑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柔声道：“小凡你不要再怪我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待你。”
顿了顿，她接着道：“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祖师爷爷苏醒，他老人家帮我炼化了血脉中的仇恨力量，你是人也好，是魔也罢，我都不在乎。我会跟着你，一直都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若是不要我，我就再也活不下去啦。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在想…”
“我真的不是什么小凡。”像是耗费了莫大力气，他颤抖着双手掰开身上那具柔软的娇躯，温和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斩钉截铁地道：“我叫纪言，益光城武德将军的儿子，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我。”
玲珑错愕，抬头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心中忽然一阵冰凉。
魔族血脉觉醒之后，小凡的眼睛是紫色的！
“小凡！”恍然间，她又看到了外面那道莫名熟悉的身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引导着她，她来不及细想，惊叫一声便冲了出去，神色说不出的惶恐。
“砰！”就在她动身的瞬间，只见外面那道身影仰望上空，脚下忽然用力一蹬，整个人已如一道电光般冲上天际。
脚下的青石小道上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缝，随后“轰”的一声崩碎，庞大的力量，让整个长生阁都跟着颤抖。
唯有留下的残影似乎在诉说着悲与痛。
“放肆！”几道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天地，一只雷光弥漫的土黄色大手从远处抓来，几乎笼罩了半个苍穹。与此同时，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袭来，所过之处，虚空陡然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
“谁在放肆？”林一凡眼中闪烁着璀璨的银辉，眸光有如冷电，他四下望了一眼，旋即猛地轰出一拳。
没有气劲，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虚空深处却传来几道痛苦到极点的闷哼声，那土黄色大手与金色剑光瞬息间破灭，化为浩瀚的力量消散在天地间。
“哀，莫大于心死，一切都是命啊…”云端，似有人在轻声叹息。
林一凡抬头望了一眼，旋即化成一道虹光，眨眼消失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