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殿那一场过后,安平公主与萧御史订婚的消息更加坐实,甚至开始在坊间流传。不少达官贵人因为萧珩娶了赤华宫明珠一般的公主飞黄腾达争相送礼入萧府。萧珩看着一箱箱的礼往里搬着,不一会便铺满整个院子,嗤笑一声“这些人可真会看时候”身边的随行小厮也有些欣慰“安平公主入府后,定会让整个府邸都不一样的”小厮从小跟在萧珩身边,深知萧珩成长的不易,幼年逝母,小妾登堂入室,萧父本就是个小气商人,对待萧珩更是苛刻,小妾仗着主母的气焰和市井的嘴脸经常对萧珩打压,其他子女更是狐假虎威。不上学堂时经常把萧珩丢到光佛寺,连门都不让萧珩进。总而言之,萧珩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着实不容易,唯有跟雾迟在一起时才会真正开心快乐。萧珩想起前几日朝晖殿上那个说不嫁自己的倔强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安然。“事已成定局,安平公主是我萧珩的夫人”--雾迟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一前一后晃荡着,思绪回到朝晖殿那日,殷瞿与明竹瑄并肩而立,明竹瑄面色带笑,满脸幸福……雾迟摇了摇头甩开这个想法,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应该担心自己才对,若是萧珩与自己一同去说,自己不想嫁,萧珩不想娶,说不定能说动延皇。柳絮见雾迟起身便问着“公主去哪”“萧御史府”有了公主这个身份后,果然出行方便许多,宫门守卫一见是雅薰殿的马车,简单询问几句后便开了宫门。这还是雾迟入府后第一次出宫,雾迟却无心观赏外面的自由的街景,自己一生正被人掐着,若是迁就那便一生不得自由。马车缓缓停下,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柳絮掀开帘子问车夫“到了吗”“前面有很多人,马车动不了了”柳絮一看,已经在萧御史府附近,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到处都是嘈杂声,焦点中心正是萧御史府门口。雾迟下了马车,疑惑得皱眉。人们一看雾迟不凡的打扮,都纷纷给雾迟让着路,雾迟走到萧府门口这才看清一个穿着孝服的夫人边哭边喊着,身边跟着一儿一女也穿麻戴孝在旁边哭泣着,烧着纸。人群不断传来诋毁和诟病萧珩的声音。雾迟一见到便认出来这是萧珩那个登堂入室的后妈,萧珩小时候被这个后妈折磨得差点断气。雾迟满脸愠怒俯视正哭喊的妇人“萧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妇人转头一看认出雾迟后立马拉着旁边的儿女一起叩拜“看呐,这是安平公主啊,是你们哥哥即将要娶的公主夫人”群众一听立马乌泱泱朝雾迟跪拜,雾迟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这妇人将自己身份布公是想做什么。雾迟声音放大了些对着人群“都起来吧”萧妇一下抓着雾迟的裙摆,哭诉着“安平公主啊,你要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你萧叔叔前些日子做生意被骗光了财产,心里承受不住,跳了河救上来时已经凉透了,萧御史虽不是我亲生,也是萧府出来的孩子啊,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流落街头呢”萧妇呜咽了一声“哪怕不接济我都好,也要接济接济我的孩子啊”雾迟一听萧叔叔跳河自杀,震惊了一会,宣娘是在做生意时与萧珩父亲结识的,雾迟接触过萧珩的父亲,典型的生意人的狡诈模样,做生意时总要多多少少骗油水,如今却被人骗光财产,失去生命。众人一听更加同情跪着的几人,有些年老者甚至开始掩面哭泣,有些年轻气盛的开始骂着萧珩。说话间,府门打开,萧珩面色苍白双眼无光,慢慢抬眼望着雾迟,露出一个虚弱无助的笑容。萧珩缓步走下来,慢慢开口“我已经安葬了父亲,也给了你们一笔不小的钱。”
妇人的儿子一听,立马丢去纸钱愤然冲向萧珩。雾迟见状快步走到萧珩身前,将萧珩往自己身后护住。萧珩眼里闪过一丝触动,看着雾迟的纤弱的背影眸光闪动。那男人停住脚步破口大骂“萧珩亏我还唤你做哥哥,萧家养你这么大,你就给那么一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雾迟听了这么多终于算是忍不住,怒气直冲到顶峰。声音也大了些“真是好笑,你什么时候把萧珩当过儿子”雾迟怒视着地上跪着的萧妇,随后又转向气红脸的男人“你又什么时候把萧珩当过哥哥”“你们既要闹到这个场面,闹到众民面前,我便在好好跟你们算算这笔账”雾迟转身扶起萧珩的右手,将袖子卷起来,一块三角形状的疤痕展露在空中,光看疤痕都能想到当时的血肉模糊,疤痕与周围皮肤的连接处还透着些血色,触目惊心。“这是这位声称弟弟的人,在萧珩少时用滚烫的铁器烙下的,偏偏烫在右手,萧珩连笔都拿不起来。”
周围的声音开始有些变化,男人偏过头,气势虚了下去,转头求助般得看向萧妇。雾迟怒哼一声,拧着眉,寒着脸“萧夫人估计又有话说了吧,说自己的儿子小,不懂事,是吗?”
萧妇到嘴边的话被呛到肚子里,嘴里还在呜咽着。雾迟转向群众“这位自称萧珩母亲的人,做过更过分的,京城有名的商家,连一件厚袄都给不了萧珩,我见到萧珩的时候,发着高烧,手上腿上长满冻疮,嘴里说着胡话,差一点人就没了!”
此言一出,众人彻底倒戈,纷纷对地上几人改观,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雾迟面有愠色,强忍着心中的气。萧妇的女儿双唇紧抿,瞪大双眼,颤抖着直指雾迟身后的萧珩“安平公主!你不知道萧珩是个什么浪荡货色,我的贴身侍女就是被他欺辱到最后自杀而死的”群众皆倒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雾迟黛眉微微一颤,径直走到那女子面前使劲全身力气扇了一巴掌,萧妇的女儿大叫一声被打倒在地上,扶着脸缓了一会后开始卖惨。众人惊叹一声后,寂静一片,只有地上两人的哭声。萧珩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心里温暖至极萧妇的儿子见状气得直冲雾迟而去,柳絮眼疾脚快直接从侧面一脚踢倒。萧妇大哭着“天理啊,天理难容,他们仗着地位权利,竟然当众打百姓!”
雾迟一个眼神甩过去,萧妇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减小,直到没有。雾迟对着地上扶着脸卖哭的女子,大声质问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分明是你哥哥夺取了那侍女的清白,你们怕她报官所以将她杀害,为了掩人耳目制造的假象,你胆敢再诬陷萧珩。”
雾迟如今十分庆幸当时宣娘和街坊邻居聊八卦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听着,要不然现在拿什么怼。三人如鲠在喉,怒而不语,最后只好骂骂咧咧的狼狈而逃。众人不久后也开始散去。萧珩像是经历了什么风浪虚弱得撑开腿坐在台阶上,双手扶着头,面色暗沉,似乎在松气。雾迟抿了抿嘴,走到萧珩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抚了抚萧珩的肩膀,萧珩抬头眼圈有些泛红,雾迟知道从小都被欺压,打心底里肯定还是怕萧妇一家的。萧珩双手环过雾迟的腰,将雾迟往自己怀里拉,像是找到了安慰般,放松得将头埋在雾迟肩头,雾迟瞳孔微张,还是慢慢抚着萧珩的背。萧珩露在外面的双眸点点睁开,带着得的笑意看着人群散开后的露出那个身影。殷瞿冷眼睨着台阶上相拥的两人,眼神清寒如星,眉梢带怒,呈现一种锋锐之感,就这样安静淡漠的望着二人,一会后目光下敛,转身离开了。松霖跟在殷瞿身后,察觉到殷瞿气压似乎低到了谷底,弱弱的开口”将军,不去城外的明郡主的地块查看了吗?“殷瞿跨上了马,声音不如往日一般有力,带着些冷淡气音”今日不去了,改日再去。“--看萧珩还没从小时候的阴影中缓过来,雾迟只好先暂缓取消婚事的行动,无奈回到宫中。萧御史府侍女打开后门,正是萧妇一家,三人脸上带着笑。侍女不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得将三人带到主殿主殿中央摆着一个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摆放着闪着银光的纹石。萧妇见钱眼开立马附了上去,大笑着抚摸着上层的纹石。萧妇的儿子缓了缓神,从纹石上移开眼神,讨好性得对台上的萧珩说“大哥,下次若是还需要我们,随时开口。”
萧珩抬眸,一道寒光直直射向台下“再叫我一声哥,你们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
抬下三人被萧珩的眼神吓住,大气都不敢喘,与早些时辰站在门前那个柔弱的少年哪是同一个人,三人立马行了个礼抬着钱财快步离开。--雾迟坐在雅薰殿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夜空坠满星辰,月光淡淡的,尾端像是稳稳坐在树枝丫上,纤尘不染,清入心扉。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眸转动,又见殷瞿。最近因为与萧珩订婚的事情自己睡眠不好,总是出现幻觉。雾迟看着树下那个身影觉得真实得很,越看越不对劲,平淡的眼神逐渐惊讶,先是宫女院,随后是惜云殿,如今是雅薰殿,殷瞿似乎无处不在。殷瞿迎着雾迟的目光逐渐走近,坐在雾迟身边的位置上。温柔的目光与雾迟的双目交融,雾迟似乎被吸住了一般,陷入殷瞿深邃的眼眸中,心跳也加速了。“你今日出宫了。”
雾迟眸光一闪,原来今日自己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熟悉身影也不是幻觉,是真的他。雾迟抿嘴嗯了一声,底气不觉虚了下来,自己与萧珩相拥的场景也许被殷瞿看见了。“我来道歉。”
殷瞿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强硬,这次似乎带着温柔还有一些在哄小孩一般……雾迟呼了一口气,平淡得看着殷瞿”四皇子的领地店铺是殷将军查抄的吧?他前几日来见我,对我说是受皇后的诱骗如今在宫里不受人待见,还说让我放过他,那些店铺是他仅剩的财产……“殷瞿闷声说”是。“雾迟抿了抿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嗯……为什么在我之前……差点受辱时……没来呢?“再抬头时,雾迟的声音带着哭腔,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映着月光闪烁,眼里迷迷蒙蒙,殷瞿却从里面清楚看到了委屈与难过,更多的是失望。当时自己拖着无力的身体往外拼死拼活得跑着,那股力量的源泉只是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殷瞿的脸庞。殷瞿心里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放在腿上戴着雾迟发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雾迟眼角的泪光,殷瞿只觉得无论自己有什么理由都是错的。”
对不起。“雾迟默默得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不说啊,怎么不说后殿外全是你的精卫,在四皇子快抓住我的时候一直都在暗中阻拦。“殷瞿有些诧异得看着梨花带雨的雾迟,心里满是心疼和怜爱。殷瞿在得知皇后在开春宴一事后,便决定将计就计,为了保护雾迟的安危,亲自挑选了精卫藏在后殿周围,并且再三强调绝不能让四皇子碰到雾迟一寸皮肤,一丝发梢都不行,当时看到雾迟脖颈处开了一个扣子,回去后就将那些精卫重罚派出查抄五皇子的店铺。实则那个扣子是雾迟在迷药的作用下热得自己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