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迟匍匐在地上,却迟迟得不到上面的人的回应。只听殷瞿向凶神恶煞的宿屹解释说“宿屹,这两人是明妃娘娘叫传进宫来的。”
宿屹慢慢松开手,桑落立马虚脱坐在地上,吸了好几口气,然后一口全部吐出来。宿屹将剑收回鞘中,伸手去扶桑落“在下失礼,望公子见谅。”
桑落魂还没回来,却先拍走宿屹的手,眼底满是戒备和恼怒,摸着雪榕树的粗枝干自己爬了起来,靠站在树前,注意力到了雾迟身上。“之前可没见你这般有礼过,起来吧”“草民上次见将军时行全了礼数”雾迟低着头不敢看殷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次。”
殷瞿走到雾迟左侧,斜着头轻声的说,像极了两个互相说悄悄话的孩童雾迟也压低声音说“殷将军怕是记差了,我之前就见过将军一次。”
雾迟低垂着眼眸,微翘的睫毛蒲扇着,时而展露出秋水般的凤眸,时而轻抚白雪般的肌肤。殷瞿不由觉得心头一颤,察觉后立马收回了眼神,转向宿屹。“出来太久,那边会找的,走吧”“是”宿屹走之前又向桑落行了一礼表示歉意射箭场内一只箭撕破长空,朝箭靶精准飞去,随后远处一人交叉挥举双旗。“中靶,正中红心。”
“陛下好箭法”战野桦爽朗的说道延帝留着黝黑的长胡子,明黄色的长袍上腾绣着飞龙图腾,手戴朝玉扳指,紧握着弓弩,整个人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哈哈哈哈,与战野相比,朕还差得远呢“延帝浑厚的声音一出,大气无比。为太后庆生的女眷们都列坐在后席观看着,延帝放好弓弩,大步朝后席走去,战野桦紧随其后。延皇朝主座上的太后行礼,“母后,儿臣的功力是否退步了。”
太后头戴流珠金冠,身着紫色正衣长裙,流苏点缀,紫金纹饰镶边,一双有神的眼睛陷在深邃的眼窝中,眼中含笑,慈祥亲和。“皇上还是和年少时一样,意气风发。”
延太后开颜,抬眼看着晴空又伤情起来。“若是你的妹妹还在,现在定会抢着跟你比赛。”
延帝上前坐在延太后身旁,握住延太后的手,轻声宽慰着太后“妹妹得知母后如此挂念不安,在天上也不会好过的,今日是母后的寿宴,妹妹肯定也希望母后开心愉悦。”
“是啊,母后,别想太多了。”
延皇后头戴旭凤衔珠冠,右侧戴着一只镂空金钗,云鬓微搭,风姿卓越,大气雍容,一举一动都温和典雅,透露着皇室气概。说话间,战野桦和殷瞿来到后席“太后娘娘,这是战野军在边疆特地为太后淘来的稀奇毛皮,让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订绣而成,冬日里寒冷再也不会刺体。”
战野桦接过毛皮行礼献上。“战野将军有心了”太后注意到战野桦身后的殷瞿“瞿儿,快到跟前来,跟战野出去两年,如今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谢太后娘娘夸奖”殷瞿走近,恭敬地行了礼“真不错,算算年龄,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是吧,战野。”
延太后瞬间来了精气神,满眼疼爱又期待战野桦应声答是”若是我外孙女还在,如今也是这个年纪,若是她在,我定叫你们二人结亲,可惜啊“太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母后,您忘啦,竹瑄从小便恋慕殷将军。“皇后转言,将明竹瑄推销了出去”竹瑄?便是明妃的妹妹,明家的小女?“延太后双眉微怵,努力回想”是啊,明瑄快上前,让太后娘娘好好看看。“皇后招呼坐在明妃身边的明竹瑄明竹瑄从明妃身边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礼太后端详着明竹瑄,又看看旁边的殷瞿“哀家觉得挺不错的,瞿儿你意下如何?”
“既是太后娘娘说不错那便是不错。”
殷瞿话音未落“好好好,就这么定下了。”
延皇后双眼弯成弧形,当机立断“今日啊,真是喜上加喜。”
殷瞿和明竹瑄二人叩拜了太后和延帝,明竹瑄起身后,心里忍不住的暗喜,嘴角噙着笑,自己惦念那么多年,如今一朝便如了愿。延皇搀扶着太后朝主场走去,后席众人也跟随其后,离开了射箭场。战野桦看着面无表情地殷瞿,语重心长。”
瞿儿,你当真想好,你并不喜欢明竹瑄。“”皇后那边一直想塞人进战野将军府,将计就计,他们才会露把柄。"殷瞿沉着的说,看向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那里面,皇后正端正的走着。而在殷瞿眼中,光耀的皇后身后分明有一团黑不见底的浓雾和阴霾。战野桦有些着急上火“我说得可不是这件事,是你的终身大事。”
“殷瞿是被您从战场上顺手捡回来的,本就是孑然一身,这成亲本就对我毫无意义。"看到殷瞿冥顽不灵,战野桦右手背拍着左手心好几下“要是有一天你遇上自己真爱之人,必会后悔。”
殷瞿沉默不语,战野桦索性甩手离开。天色暗了下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四处灯火通明,宫人们四处走动忙碌着,除了主场,其他宫殿全都要装饰得当,氛围到位。连闲阁都有人来悬挂红彩,来挂彩的是几个小宫女。小宫女看着雾迟和桑落,脸涨的通红”你们便是从宫外来的?宫外的男子都是长得同你们一般吗,这般俊秀。“雾迟和桑落两人相视而笑,雾迟细眉微抬,也打趣得说道,真像极了花花公子“那宫中可满地都是姑娘们这般,这般美丽动人。”
此话一出,宫女们扭捏欢笑到一起,合不拢嘴。其中一人察觉还有正事未达,开口道“离人先生,时辰差不多了,请随我们到露厅献艺准备。”
雾迟转身向桑落说道“放心,我说完便会回”“一定要当心。”
“嗯嗯”桑落看着雾迟的背影,心里越来越不安露厅灯火通明,琥珀酒,碧玉殇,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雾迟在偏厅等候不知多久,便听到传唤,终是到了上场的时候雾迟拍了拍心脏,长呼了一口气上了台,左右两边都坐满了王公贵族,最前方坐着的便是太后,右边是延帝,左边便是延皇后雾迟行大礼后,便开始说书,一路流畅并无卡顿,在最后一声醒木声后,雾迟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果然台下的人都开始用手娟擦着泪,虽然是王公贵族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都能共情柳如微,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阻止柳如微悲剧呢,明明主导者就是台下擦泪这些人啊。“哀家许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流过泪了,虽说是寿辰本不应该流泪,哀家却觉得这泪流得值。”
延太后用手绢擦着眼泪延帝发话“母后既喜欢,不如将这人留在宫中,时而说给母后解闷。”
听到这话,雾迟心中戈登一下,思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殷瞿在台下饶有趣味的看着雾迟,观察着她的反应“不必了,先生本应是为天下事而生,若是在宫中折了翅膀,耳边没了故事,总有一天会江郎才尽,重赏便是,贵妃有心了,这又让哀家想起,以前宫中宣依染那丫头是最会讲故事的,哎呀人年老了就是爱回忆往事。”
太后含笑看着雾迟次位的延贵妃身着流光溢彩的华服,身姿曼妙,眉眼秀丽,清澈迷人,荷花般的清丽儒雅。延贵妃淡然一笑,谢过太后。台上的雾迟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宣依染便是宣娘的全名,雾迟回过神,跪下谢了恩,便退场了。雾迟提着青袍,四下寻找着路,后悔刚刚跟宫女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记路“该死,不是这一条”天色越来越暗,雾迟还徘徊在廊道,转头撞见一人。穿着锦袍,带着银冠,雾迟想都不用想指定又是哪个王公贵族雾迟一下子跪下去,行了礼,那人一下子将雾迟提起,大声逼问,将雾迟连连逼退到角落“如微现在在何处?”
雾迟一下子没缓过来,那人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把雾迟的手臂攥得生疼“你先放开我,你冷静一点。”
雾迟吃痛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处“成池是如微对我的爱称,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故事。”
成时靖将雾迟一下子甩到柱子上,又准备上前逼问时,却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殷瞿拉着雾迟手腕到自己身后,将杀气的眼神掩饰起来,取而代之是一双含笑又不屑的眼神“成公子怕是醉酒了,松霖,送成公子回席上。”
成时靖从地上被扶起来,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哀求得看着雾迟,雾迟怕了刚才的痛,还是选择躲在殷瞿身后在成时靖要走时,雾迟还是忍不住喊住了”成公子,与我刚刚说的结局大不相同“”如微到底去哪里了?“成时靖声音颤抖着”柳如微在故乡寻了条河跳了,人已经没了。“雾迟从殷瞿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悲愤的成时靖雾迟从手上吃力的将冰玉镯子取了下来,“这是柳如微最后留下的,她将这镯子典当的钱都留给了她的家人,虽然你是个坏男人,但是柳如微却还是喜欢你,这个镯子给你,若是觉得对不起她,便好好对你们的孩子。”
殷瞿有趣的看着雾迟的背影,不自觉的就被吸引过去。成时靖拿着镯子边走边泪流满面,雾迟看着成时靖心里也不是滋味“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了后才懂得珍惜。”
“为什么改结局”殷瞿低声问雾迟雾迟回过神来才想起,背后还站着殷瞿。“草民只是希望柳如微在故事的最后留在人们心中是快乐的幸福的。”
“不怕我了?”
雾迟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直视殷瞿了“草民并非害怕将军,只是对将军敬畏,将军已经两次救了草民,草民道谢还来不及。”
“敬畏?西大门前,你火焰可不比我少,小姑娘。”
殷瞿弯腰看着雾迟雾迟慌慌张张却再也没找到理由搪塞过去“将军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把我拖出去打死。”
“我是将军,不是坊间恶霸。”
殷瞿低下头注意到雾迟刚刚摘手镯的手上有了一圈红痕“那手镯你一直戴着?”
“是的,讲不定哪一次说书,那负心汉便可以听见,骂那负心汉的台词我都已经寻思好几遍了,谁知……”雾迟停住没说,却没想到殷瞿把话接了过去。“谁知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殷瞿眉头微抬。意识到自己不是和殷瞿这样说话的身份,雾迟立马行了个礼,转头走了殷瞿看着雾迟的背影走到廊道的分叉路口,命令般的口吻“闲阁往左边”雾迟又转身向殷瞿行了礼然后往左边快速走去。好不容易绕回了闲阁,雾迟大口喝了一口水,心里却像是被一层迷雾蒙住了,为何太后会知道宣娘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桑落担心的看着雾迟”你这是怎么了“雾迟沉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桑落”赤华宫里有什么东西要我留下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今日我们差点死在雪榕树下,你忘了?“桑落大为震惊雾迟所言,害怕雾迟被吓傻了。”
不行,我留在宫里,我要找到困住宣娘的枷锁还有宣娘锁了大半辈子的我的身世,一定都在这深宫当中。“雾迟向外看去,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两人一大早就被来时带路的小公公带出了宫,从马帘扬起的缝隙中,看着宫门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滴血那么小,雾迟思绪复杂桑落担心的看着雾迟”既是你决定的事情,我定会支持你,可你要怎么过宣娘那一关,又怎么进宫呢?“”宣娘那边实话实说便好,进宫我自有途径,还得靠一个人的帮忙。“”谁?“”殷瞿“殷将军府内殷瞿拿着一把长钉钉入刀连的肩头,刀连疼痛的大叫一声,脑门上大颗大颗的冒着汗,鲜血直冒,溅湿了殷瞿的蓝袍“刀寨主,若是你背后那人当真有心救你刀寨,不会现在还无所作为的。”
“殷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说的。”
刀寨主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牙关缝隙也填满了血丝“刀寨主太不知好歹了,看来是本将军用力太轻了。”
殷瞿的声音像阎王爷一般,修长的手指在各种刑具上逐个滑动着松霖从外面进来,在殷瞿耳边说了一些话殷瞿嘴角噙笑”真是稀奇。“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转头对松霖说”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怕把小姑娘给吓坏了“雾迟站在大堂中间,两边都是面无表情配剑的将士,像是马上就要冲上来将自己压制住,环顾府上一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跟地狱没什么区别。殷瞿看着雾迟穿着纱裙成女子模样,心情竟有些转好,又看见她战战兢兢,发觉自己的将军府对雾迟来说原来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你们都下去吧”殷瞿遣散了两旁的守卫,然后喝起了茶“说吧,找我何事,为什么不见我就赖着不走。”
雾迟跪下,向殷瞿行了大礼”民女想再拜托殷将军一件事“”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民,又以和身份和条件能让我这个将军替你办事。“殷瞿觉得好笑,当初在西街站得又多直,现在背就有多弯,真是能屈能伸。”
民女知道,殷将军并不是坏人,西大门前,雪榕树下,廊道中,若不是殷将军,民女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殷将军是个深明大义,善良正直,乐于助人,而且而且长相俊秀的人。”
雾迟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一大串。“想让我办什么事”殷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被着小姑娘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