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绯妍差点脱口而出,却在即将露馅的下一秒急忙悬崖勒马。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得加快起来,脸上一红,嗫嚅道:“就是想当神仙呗。”
紊溟见绯妍不愿说,也不愿强迫,默默举起书来看。“不过师父……你不觉得我的床有点太小了吗?”
绯妍艰难地翻了个身。她长大了,身高跟玉米拔节似的,蹭蹭往上直窜。紊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素手一扬,绯妍身下的床便放大了一倍。绯妍不禁汗颜,神虽然可以通过法术快速地变出自己想要得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以一种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所以十分耗费修为。一般的神仙都不会随便乱用法术,以保存自己的灵力增进修为。可她这个师傅倒好,变个床出来就跟玩似的,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修为。这让她这个连施个净衣术这样微薄的灵力都舍不得用,还得每天自己洗衣服的徒弟情何以堪啊。绯妍正发牢骚,却见头上方的钟乳石墙闪了闪,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溶洞里的水光反射过来。她“咦”了一声。紊溟放下书来,叹气道:“又怎么了?”
“师父,我床底下好像有东西在闪。”
绯妍说着,便要翻身下床。奈何一动,全身的二十四条肋骨就跟一起断了似的疼。她吃痛地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掉下了床。在地上连滚几圈,这才痛的蜷缩起来,直嚷道:“嗳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正疼的眼泪横流,却见紊溟已经走到身边,欺身而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逐渐放大。身上紫苏草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怎么师父也像幽冥之境似的,一靠近我就喘不过气来。随着紊溟的气息越来越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浓眉墨眸近在咫尺。绯妍登时觉得呼吸困难,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脸怎么这么红?”
紊溟奇怪地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什么问题啊。师父冰凉的手触碰到她的皮肤,绯妍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紊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掂了掂,不禁皱眉,许久没有抱她,怎么变得这么沉了。这个想法还好没有被绯妍知晓,不然非要委屈死不可。师傅您活了几十万年还是这个样子,可是她是会长大会长高的呀!紊溟将她放到床上,又用灵力给她缓解疼痛。师父的灵力很舒服,暖暖的很干净,只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舒服多了。紊溟于是伸手勾了勾,便从床下飞出一把镜子。看起来不是很名贵,但小巧玲珑的,做工非常精细。一个短短的雕花手柄,青铜材质的镜子背面镶了一颗小小的蓝宝石。紊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绯妍却捧着它说道:“呀!原来一直在床底下,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
“哪儿来的?”
虽然隐隐猜到了,紊溟还是要问一句。绯妍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啊,五年前师傅你去蟠桃宴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紊溟心中不禁好笑,栾惌啊栾惌,这丫头居然连是谁送的都不知道,真是白费了你的一番心意呢。于是心情便莫名其妙变得晴空万里,说道:“这是魔界的神器,可以用来千里传音,也可以帮修为不够的人看到千里外的景象。”
魔界?绯妍挑了挑眉。除了栾惌,她好像没有什么魔界的朋友了。难道是他送的?话说回来,好像自从上次他从幽冥之境救了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还怪想他的。不管了,下次有机会试试看吧。如是想着,便将镜子挂在腰间。衣袖拉扯之间,却不小心从腰间扯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正当她手忙脚乱地要收起来的时候,却被紊溟抢先拿了起来。绯妍心中大叫不妙,正要起来抢,伸到半空中的手却停了下来——已经被看到了!绯妍面红心跳地低下头去,懊丧得简直要撞墙。紊溟看到帕子上绣的半成品,不禁皱眉道:“你闲着没事,绣这些妖魔鬼怪做什么。”
绯妍闻言,猛然抬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的绣工真有那么差吗!那哪里是妖魔鬼怪!明明就是师父你啊!她见紊溟误会,只好顺水推舟道:“上次栾惌带我下凡界,买了好些,所以就想自己做点东西送给他。又不知道绣什么好……就……就……”“没想到你和他居然走的那么近了。”
紊溟先是讥笑,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改善道:“你居然把他绣成这个样子……”说罢,嫌弃地摇了摇头。绯妍不禁满头黑线,这要是让师傅知道绣的是他,那还不得杀了我。紊溟见绯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说道:“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拂袖而去。紊溟前脚刚走,小归后脚就从水里冒了出来,面带促狭之色,一把将绯妍脑袋下的枕头掀了起来。从枕头缝里抽出一大堆类似的帕子。绯妍不禁又惊又急,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将帕子掩好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归“嘿嘿”一笑,口齿伶俐地说道:“你天天趁着神尊睡着的时候偷他的夜明珠,亮的我都睡不着,我当然知道了。”
绯妍惩罚性地掐了掐小归的脸。这小子,五年来别的本事不见长,这人话倒是越说越溜了。不得不狠狠得警告道:“你要是敢告诉师父,我就趁你睡觉得时候把你的嘴巴摘了扔进虞渊!”
小归闻言,吓得连忙捂住嘴连连点头。“乖。”
绯妍见他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禁心软。又在他脸上香了一个,以示安慰。说罢,便扭头收拾绢帕。上白条帕子,各式各样的师父。不知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就算再练上个一万年也不可能绣出师父的万分之一风采,就还是想绣师父。师父实在太美了,白天里见到他,总觉得不够,她想把师父的一举一动都留下来,日后才能好好地回味。可是师父却将她绣的帕子当成了鬼怪。真的有那么丑吗!亏她还把自己的十指扎的全是针窟窿呢。小归见绯妍扁着嘴看着那些手帕出声,于是连忙指着其中一方绣满桃花的帕子说道:“好看!”
绯妍眼前一亮,问道:“你觉得我绣的桃花好看?”
小归认真地点点头。不是安慰,是真的好看,绣得十分逼真。“师父老爱穿白衣服,虽然好看,但总觉得太素了点。我想给他的衣服上绣一点桃花,你觉得怎么样?”
绯妍问道。紊溟送她天蚕灵丝裙的那天,师父站在桃花树下的仙姿至今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有的时候还能梦见,白衣胜雪的师父站在桃花树下,仙风夹着花瓣,落了一肩头的桃花,不染纤尘。小归很认真地想了想,可最终都没能想到。他在青龙峰上呆了上千年,从未见过紊溟穿除了白衣之外的衣服。所以得出一个最后的结论:“神尊不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绯妍眼中充满崇拜地点了点头,但很快眼冒桃心就被满满的失望代替。自己的绣工那么烂,只怕会玷污了师父的卓越仙姿。要是她能像嫘祖,不,哪怕是像织女一样,能绣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桃花就好了。这么一想,不禁有了拜师学艺的念头。对了!上次西王母不是特地托师傅给自己送了个蟠桃吗!神凡两届的女眷统归西王母管理,若是西王母能看在师父的面上,让织女教我女工,那不是极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接近目的的方法就是到玉山去。可是无缘无故的,突然要去玉山,师父肯定不会轻易同意。要怎么说呢……至此,绯妍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纠结之中。转眼已是初春,绯妍又重新回归了朝九晚五勤奋练功的生活,但除了练功之外又多了一样事情,就是时刻留意着适合的机会,好和师傅说去玉山的事。因为时刻想着这件事情,越发觉得上玉山好处多多,就是苦于找个十拿九稳可以让师傅点头的契机。这日,上天似乎听见了绯妍的心声似的,竟然亲自将西王母送到了青龙峰,一同前来的还有路遥。当她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下巴。她正在树林练剑,却听塔中的师父懒懒地传音道:“客人到了,招呼一下吧。”
绯妍正不明就里,就见一辆由两匹天马拉着的华丽銮车从天际飘过来。青龙峰一向甚少来客。来的最多的不过是栾惌和师叔师伯。他们从来都是踏风而来,从没坐过銮车啊。正纳闷,却见銮车已经稳稳停落在空地上,从銮车中徐徐走下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粉面含春威不露,富贵姿态宛若天成,令人见了中不免心生敬意。绯妍又见玄武上神正跟在那女子的身后,而他们身后那座銮车的车棚上顶着五彩琉璃玉冕。绯妍灵机一动,神界只有帝尊一族才能使用琉璃玉冕,帝尊用的是七彩,地位稍逊的便是五彩、三彩。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坐着五彩琉璃车,还有路遥师伯跟着。想来一定是王母无疑了。“青龙峰弟子参见王母娘娘。”
绯妍一意识到来者何人,便连忙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