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芝藤的受害者小桃。小桃本来也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她有什么错？她无非是想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自己妹妹罢了。李雨涵突然就明白了，或许自己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像小桃一样，因为无知而陷入泥沼。她觉得，用自己的生命给更多人存活的机会，是十分有意义的。但是这样的理由听上去显得自己有多高尚一般。李雨涵没有给端木言自己内心的答案，而是笑了笑，说道：“因为白初让我来，我就来了。”
端木言饶有意味地上下扫视着李雨涵：“因为白初让你来，他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李雨涵不想再和端木言讨论这个问题了，毫无意义，就算知道了李雨涵有意为百姓牺牲又能怎么样，端木言对她莫名其妙的偏见也不会因为这个消失。李雨涵淡淡道：“当然重要。端木大人，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从刘敬家里搜出来的香料？”
端木言笑了笑：“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就给你看。如果你能肯定香料里有芝藤，也算是本案的重要证人了，根据流程，你需要一直住在驿站接受我们的保护，直到刘敬彻底伏法。这之间大概需要持续一周左右，也就是说，李姑娘你在这一周的时间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驿站的门，更不能和外边的人随便联系。”
端木言说的这些，李雨涵都明白，虽然听上去条件苛刻，但是实际上都是为她着想，希望尽可能地保护李雨涵的安全。端木言在这一点上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毕竟如果作为证人的李雨涵之后遭遇了什么不测，端木言也是要负连带责任的。端木言说完这些之后，从桌面上取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端木言伸出手把纸递给李雨涵，在她伸出手之后又很快抽回了，李雨涵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端木言。“不好意思啊，忘了李姑娘的身份有些特殊，可能没机会读书和认字吧？”
端木言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之前那样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笑，但是现在在李雨涵眼里却显得有几分狰狞了。说到底，端木言和楚廷对她的不满，可能就是来源于李雨涵的出身。一个农家女，就连那两块地的收益都是白初帮着得到的，自幼没了母亲的照顾，家里还有一个瘸腿的爹和话都说不清楚的妹妹。这样的家世背景写成话本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心疼，可是当这样的人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内心里难保不会有几分比较和嫌弃。端木言和楚廷出身确实不错，在李雨涵面前总是有难以言说的优越感，真就高人一等。就连白初刚开始认识李雨涵的时候，也觉得她是一个娇滴滴不堪大用的小姑娘。没有办法，这样的偏见古往今来一直存在，李雨涵不想去用语言讥讽什么。正如端木言所说，从前的李雨涵却是大字不识一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曾经是公主的司徒雨涵，就算在病痛中，她的母妃玲姬也会想办法教她认字，不让她落后于人。李雨涵一边疼痛，一边听玲姬的教诲的时候，她确实很难受。但是眼下，她却十分感激玲姬能让她认字，才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羞辱。“不如这样，把纸上的内容读出来，李姑娘听着就好了。”
端木言还在说，明明是贴心极了的话语，但是从端木言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李雨涵不想再继续这样了，她伸手抢过端木言手上的纸，一字一句说道：“劳端木大人费心了，民女虽没什么本事，但是像认几个字这样的事，还是能做的。”
端木言就任由李雨涵把他手上的纸给抢走了，他脸上虽还挂着笑，但是李雨涵却能敏锐感觉出来，端木言的心情由好转坏。他已经做好了能靠李雨涵不认字这件事情好好羞辱她一番，却没想到这一步算错了，李雨涵不仅能认字，还读过书。李雨涵快速地把纸上的内容浏览了一边，上面那么多字，其实都是些废话，真正有用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句，大致意思就是李雨涵需要保证她所说的话属实，若是为刘敬遮掩亦或是刻意陷害刘敬，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作为交换，端木言所代表的的官府人员，也要对李雨涵进行特殊的保护，防止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这些内容端木言之前已经口头上说过了，这张纸只不过是把他说的内容给记录下来罢了，末端需要李雨涵盖一个手印，并且签上名。端木言计划中本来还打算说，李雨涵如果不会写字，那就只要盖手印就行了，现在看来，这话是没有说的必要了。李雨涵把内容看完之后，端木言率先在纸上盖好公家的印章，李雨涵把手指压到红色印泥里，手指也被染红了，在纸制凭书的末端工工整整地印上自己的手印。端木承桌上有笔墨纸砚，都是配套的文房四宝。端木言用的都是上好的，李雨涵用起来也觉得顺手，李雨涵起初是不想写自己的名字的，但是端木言都这么讽刺她看不起她，不表现一番怎么能顺了端木言的心意呢？李雨涵便拾起笔，在凭书的末端，用簪花小楷把自己的名字认认真真地写上去。端木言只是随意一瞥，然后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一个每天在地里干活的农家女，也能写出这样的字，之前我还真是看错你了。”
端木言还在笑，李雨涵已经对端木言这样的态度腻烦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无非是拿她的家世做文章，一点新意都没有。端木言还要说什么，但是李雨涵抢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先卡住了话头：“端木大人，要说的事项，想必您都已经说完了。这份凭书手印盖了，名儿也签了，不知道端木大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请让我开始做需要我做的事情吧。”
“毕竟大人秉承的是皇上的旨意，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民女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了案情的进度。”
李雨涵有意将一军，反说端木言因为个人情绪，而总是说些没有意义的话，耽误时间。李雨涵都这么说了，端木承也是顺势在旁边附和道“是啊，小言，快把东西取出来，给雨涵看看就是了。”
端木言斜瞥了李雨涵一眼，两个人都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只好朗声叫道：“楚廷。”
楚廷一直在门口候着，小小的几扇木板门，根本阻隔不了什么声音，也就是说端木言和李雨涵的对话，楚廷在外面都能听到，自然也听到了李雨涵刚刚说的话。楚廷一推门进来，就十分不和善地瞪了李雨涵一眼，李雨涵压根不忘心里去，反而还露齿一笑，显得毫不在意。楚廷站在端木言面前，躬身行礼，：“言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将隔间的木盒取来。”
端木言说道。隔间就在端木言身后的屏风之后，他只要站起来走上几步就能轻松拿到，还非要把楚廷叫进来摆架子，李雨涵觉得端木言的行为多少有几分幼稚了。偏偏楚廷本人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端木言能让他做事，楚廷反而还很乐意。得了端木言的吩咐之后，楚廷便从后面的隔间处将一个雕花木盒取出来，但是楚廷没有擅自打开，而是放在端木言面前的桌面上，让端木言亲自打开。李雨涵有些紧张，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端木言的手，屏着呼吸看着端木言把木盒打开。白紧张一场。木盒里面并不是只有刘敬家里找出来的香料，而是好几个带盖的白瓷叠盏，据端木言所说，里面装的都是不同的香料，只有一种是刘敬家里找出来的，李雨涵需要一个一个去分析里面有没有包含芝藤，至于哪一个叠盏里是刘敬的，李雨涵是不会知道的。李雨涵有些无奈，又是这样试探的把戏。如果端木言不信任她，完全可以选择不需要李雨涵的帮助，而不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可是事情都堆到眼下了，李雨涵已经无路可退了。端木承靠在圈椅上，十分放松地看着李雨涵，像是在等李雨涵主动说放弃：“李姑娘，准备好了吗？”
很显然，他错误地估计了李雨涵的想法。“准备好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