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与她抄捷径。没过多久,就碰到了那辆运送特产的马车,户部侍郎姜大人,正在做清算记录。眼下,他们要把车上的货物送入户部的仓库,也就是常说的国库。国库制度严明,押送货物金银,只有库兵才得入内。库兵在进入国库之前,须脱光全身衣物,走进后,里面有备好的长衫可供蔽体。待事毕,库兵还得把衣物脱下,再一丝不挂地出来,以防有人夹带。此外,为了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混入国库,库兵还有专门的腰牌和画像,可谓之戒备森严。柳如颜当先走向户部侍郎,叉手作礼:“辽国使臣遇害,凶手潜逃至此,大将军前来办案。”
姜大人也是刚得知使臣遇害一事,他微微皱眉,示意柳如颜他们过去。不过好像不对呀,他只听过大理寺办案,大将军一介武官,办得又是哪门子案?朝廷都内卷成这样了?!!“我怀疑凶手藏在这些库兵当中,还望姜大人行个方便。”
柳如颜附耳低语。姜大人明了。他连忙唤来搬货的库兵,挨个儿,细瞧了一遍。“这些库兵整日与本官打交道,都是些熟面孔,会不会是你们给弄错了?”
柳如颜并不吭声,她将地上的货箱掀开,然,箱子内并未藏人。夜寻也忍不住脑补:“或许凶手在杀害某个库兵之后,剥掉他的面皮,伪装成了库兵?”
“此言差矣——“柳如颜纠正他,“但凡容貌,相由骨生。每个人的骨相都千差万别,并非随意取下某个人的面皮,就能易容成对方的模样。人皮面具,说到底,只是一张皮罢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所谓的易容术,不过是以自身的容貌加以伪造,但这是一项细致活,即便是我,也只敢说做到八分相似。”
如此一来,凶手也并非库兵。吴广眼瞅着逮不到人,神色开始不耐烦:“那个王八羔子到底躲哪去了,你说,他会藏在何处?”
柳如颜压低了嗓音,回道:“既然凶手躲进了国库,自然就得想办法出来,这里横竖都只有一个出口,待会儿,还怕逮不着人吗?”
吴将军不吱声了,这小子是属狐狸的吧。她笑得一脸真诚。柳如颜转向户部侍郎,朗声说:“看来这儿确实没有我们要找的人,真是叨扰姜大人了,你们继续啊,继续。”
接着,她就闲庭信步般在院子里转悠,似乎对辽国送来的特产颇感兴致,时不时地凑近箱子前,看上几眼。待库兵将所有箱子都搬了进去,柳如颜也瞧够稀罕,叫上吴广走人。“宿主快看!”
夜寻一脸邀功地现身,扬手指道,“六尺二!”
柳如颜扭头,正瞧见国库大门,六尺二穿着一身侍卫服,低垂着头,随队伍缓缓走来。果然是他!柳如颜所在的北汉胡化严重,上到贵族,下至平民,皆食牛羊,再加上地处北方,随处可见身材高大的男子。但身量能达到六尺二的,还是较为罕见。是以,即便那人弓着腰,头颅低垂,依旧能瞧出他的身量高大。细看之下,他穿戴的衣物也并不合适,裤腿露出了半截脚踝。结合种种破绽,足以断定,此人并非寻常侍卫。六尺二从她身后走过,不慌不忙地,镇定自若。柳如颜正朝着另一头走,吴广不明所以,跟在她后面。忽然,一道白光掠过,吴广摸了摸腰侧。乖乖,他的佩刀不见了。人群开始骚乱,柳如颜执刀在前,将队伍中的一名侍卫给拦了下来。“杀害使臣,挑起两国矛盾,本事倒是不小!”
她冷喝。姜大人也看到这名陌生男子,他急忙开口解释:“本官不曾见过此人。”
凶手面露讶异,但是很快就沉静下来。他手指微动,袖中出现一把弯刀,自下而上化出一道弧度,将柳如颜的招式迎刃化解。紧接着,他又出手狠厉,招招攻向要害。柳如颜刀锋偏转,出手如电,再加上极致的刀法,只要对手露出任何破绽,便可以克敌制胜。她脚步不乱,一步步紧逼男子,一路将凶手逼至墙角,刀锋凌厉落下,恰在这时,她瞅见男子左手扬起,手心露出一抹寒芒。糟了,凶手是个惯用双刀之人!眼下她攻势已去,来不及横刀阻挡,只能身子微斜,躲过这一招袭击。男子手中的弯刀却穷追不舍,再次劈向柳如颜命门。“哪来的王八羔子,当本将军是死人?”
吴广突然欺身向前,他怒挥铁拳,一拳击中男子臂弯,同时抬腿,屈膝,撞向对方腿窝。凶手虽擅长刺杀,但遇上身经百战浴血而来的猛将,只觉得浑身劲力一时泄去,向前扑倒在地。论身法,他游刃有余,但论蛮力,他望尘莫及。他吃了一痛,待身子稳住,又迅速跃起,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已立在墙头。凶手打算逃逸。柳如颜仰头看他,突然问:“是苍冥派沈晏初派你来的?”
男子瞥向下面站着的“少年”,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就凭他?”
难道凶手不是沈晏初的人,她有些吃惊。杀使臣、盗国库。短短数日,居然出现了两帮人马。只觉得脑中有根线似乎要连起,倏而,耳边风声鹤唳,传来阵阵金鸣之音!“唰唰唰——”天空霎时降下一张铁网,立于墙头的男子被当头罩住。男子想逃,无奈这铁网的四脚皆有一只金属铁球,在缠住猎物后会迅速绕紧,任凭他拼劲全力,也挣脱不出。他当即脚下蓄力,跃下墙头,打算带网逃走。这时,又凭空射来几支弩箭,其力之大,竟然连人带网,被钉在宫墙之上。变故仅发生在瞬间,众人回头,见不远处冲出一支铁骑军,身着黑色铠甲的男子面容刚毅,一马当先,在奔至吴广面前时勒绳,跃马,行军礼。“羽林卫副统领,见过大将军!见过柳副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