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仇人,陈年旧恨随着心脏跳动的停止,烟消云散。大仇得报,于恣魂体里的怨气戾气化作缕缕黑烟,消散的干干净净。如今的她身着红色嫁衣,长发如瀑,眼睛微微红肿,清秀的面庞毫无血色。她的力量来源于对李大的恨。心中执念散去,自然化作游魂。看着困住自己的黑雾散去,邓培风一脸茫然。“李大死了,她的怨气散了。”
周汝星一眼就发现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解释道。于恣面仰于天,低低啜泣。可惜,魂体是不会哭的。再哀怨,也不会有泪水的。只有那凄婉哀绝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平原,缓缓游荡。啪啪啪“呵呵。恭喜姑娘,大仇得报。”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相敬之,拍着手,不合时宜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恣停止啜泣,神情紧绷的看向相敬之。她居然一直没发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相敬之轻笑一声,点了下头,“在下,相敬之。落英城秋白酒肆的东家。”
藏剑于鞘,锋芒内敛。这是于恣对相敬之的第一感觉。完全感应不到修为,跟个普通人一样。要么是相敬之没有修为,要么是相敬之的修为太高,自己感觉不了。于恣很明显是倾向后者的,但凡没修为,又怎么可能藏着没被自己发现呢。可惜,于恣只猜对一半。相敬之的确没有修为。因为他的隐脉断裂,所以走不了灵气一道。他学的是剑道,天生的通明剑心。否则,也做不了凌夷仙剑的主人。咻——一缕黑发不由分说,突然袭来。相敬之眼中精光略过,手中闭合的油纸伞,抬手上挑,顺势将黑发缠在伞面之上。“姑娘,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不太好吧?”
相敬之面含笑意,可手上的劲力丝毫不弱,拽的于恣生疼。于恣本来的目标就是李大,和周礼青三人斗法,也仅是觉得他们碍着自己的事。如今仇人已死,于恣也不愿多生事端。于是收回长发,对相敬之行了一礼,“奴家失礼了。”
相敬之沉默片刻,缓缓问道,“姑娘,其实我们几个都挺好奇,你与这李大究竟有什么仇怨,能否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于恣回头瞅了周汝星三人一眼,又看着相敬之,叹了口气,将往事叙开。她本是镇上一户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据说,自己的爷爷曾跟李大的祖上借过三十两银子做生意,结果生意失败,没钱还债。于是,便把于恣当作童养媳,抵给了李大家,以清债数。之后,李大家家道中落,李大自己也是个懒蛋子,没了下人使唤,便对于恣颐气指使起来。十年前的那场雨灾,把粮食都给毁了。本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李大,还能好过得了?于是厚着脸皮,带着她家家户户讨起了食。不过,那时大家伙都困难,哪有多余的粮可以舍给他们。当时的洢甜家因为妻子操持有度,丈夫勤劳能干,一家三口算得上是古林镇的富户人家。家里存了些米面,赶上这种灾情,人家也不藏着掖着,眼瞧着街里街坊的日子难过,也会拿点分给众人过渡一下。可以这么说吧,这镇上大部分都受过洢甜家的恩惠。尤其是这李大,几乎是天天领着于恣,只要三餐到了,就在人家门口蹲点蹭饭吃。可洢甜家也不是衬着米山面山的。家里这些存粮,那也是平常省吃俭用攒出来的,总归是有吃完的时候。有句老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人家在你李大食不果腹的时候接济你,也不图你能够感恩戴德,至少记着点人家的好吧。可这李大,是真他妈的就不是个东西!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是觉得说,洢甜家绝对还有存粮,就是不舍的拿出来分给自己吃。真丫的自私。恰巧,这个时候,镇上通向的木桥垮了,石桥的地基又打不起来。有风言传出说,只要谁能替镇上解决打生桩的问题,把城里的救济粮运进镇上。镇上以后对谁就有优待,所有好事都第一个考虑。于是这李大这挨千刀的混账,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了洢甜家的小女儿身上。心想他妈的,你家这么自私不愿意分口饭给我吃,那老子干脆就让你家直接绝了户。可他也不想想,人家是欠你的怎么,得可着你先来。诶,丧良心的人可不管这个。当天夜里就把这事跟于恣说了,想让她一起帮忙,结果于恣不干。还嚷嚷着说要去告诉洢甜的父母。俩人在争吵的过程中,这李大是怒上心头,一把解下腰带,活生生的勒死了于恣。这杀了人,哪怕是灾荒年那也是要偿命的,于是他把于恣的尸体给分成小块,留下一部分填饱肚子,剩下的都拿去扔在了古林镇后面的荒林子里。临了,他还不忘把于恣头上唯一的一根发簪顺下来,去跟卖麦芽糖的人家换了根麦芽糖。然后拿着糖去哄洢甜开心。得到信任后,就谎称说,自己在镇外发现个好玩的地方,要带洢甜过去玩。因为连绵不绝的雨下着,小孩被困在家里出不去,早就不耐烦了。于是,瞧着这雨也不大,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李大趁着洢甜家的父母不注意,抱起孩子就跑。等来到了河边,抄起一块石头,二话不说朝着洢甜的后脑勺就猛砸了过去,瞬间洢甜就不省人事。之后,丧心病狂的把人家小姑娘给填进桥墩地基里头。然后当天赶忙召集镇上的人,稳稳当当的把桥墩子给立了起来。“混账东西,这种事就没人管吗!”
邓培风听到这里,忍不住用枪尾狠狠地敲了下地面,宣泄心中的愤懑。相敬之语气嘲弄,“呵,管?在死亡面前,他们的眼里就只有那座桥。李大能把桥墩子立起来,那就是好样的。石桥就能建好,救济粮能运进来,那他们就饿不死。至于桥底下埋的是谁?只要不是自己的骨肉血亲,爱他妈是谁是谁,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听见这些话,在场众人拳头紧握,看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李大,眼中都透露出愤怒。吼——一声虎鸣怒咆,只见蹲坐在相敬之肩膀上的南山君口中张开,一个小巧的身影从里面缓缓飘了出来。下一刻,游魂飘到李大的尸体前,用那近乎透明的小脚,狠狠地踹着。“臭坏人,踹死你,臭坏人。”
没学过脏话的洢甜,在此时显得可怜,让人只觉得憋屈。“洢甜?”
于恣认出了那小巧的游魂。“你把她救出来了?”
相敬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