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昏时分山中便下起了雨,此刻仍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凌汐池拉开了房门,屋外的风很大,雨疏风骤,带来了一种山里特有的寒意。长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着,昏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飞扬的雨丝,凌汐池没有点灯笼,哆哆嗦嗦地走在长廊上,四下张望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夜里的山庄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风声和雨声。快走到游廊尽头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前方转角处传来了说话声。她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只听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谁!”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剑光亮起,如同闪电一般,朝她的胸口快速地贯穿而来。那是十分凌厉霸道的一剑,也是一招毙命的一剑。浓烈的杀气劈头盖脸地覆盖住了她。杀气与夜色结合在了一起,让人避无可避,只有时时刻刻身处于黑暗中的人,才会使出如此完美的必杀之剑。凌汐池惊呼了一声,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几乎摔倒在地。“滚开!”
只听又是一声怒吼响起,一道疾风比那道闪电更快地来到了她的身旁,提掌一挥,将那道剑光拂向了一旁,剑光挥向了夜空,整个山庄顿时狂风大作,围绕着山庄四周的树木剧烈摇晃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凌乱地飞舞在夜空之中。萧惜惟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那个朝她出剑的人被他一掌打得倒退了数步,几乎承受不住他的掌力,单膝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落在了地上。凌汐池这才清楚了他的模样,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五官清秀,脸色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中还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他就像暗夜中的一匹狼,是天生的顶级猎杀者。除了地上的那把剑外,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远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身形高大,身高大约有九尺来高,背上背负着一柄巨刀,借着朦胧的灯火,依稀可见他的脸上有刺青,那是一种专属于死囚的刺青。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长着一张十分妖艳魅惑的脸,她的手上并没有拿兵器,而是在腰间缠了一条黑色的软鞭,那鞭子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如同蛇鳞一般,在光线下,折射着幽暗的光。两人的腰上都挂着一个玄铁制成的令牌,令牌上两条飞龙缠绕,飞龙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天字。他们走到了那男子的身边,那背着巨刀的男人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到了一旁,那女子则是轻笑了一声,带着调笑的口吻道:“冲动可是做不了大事的哟,幸亏主公手下留情,不然你现在可是一匹死狼了。”
那男子没有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慢悠悠地起身站了起来,只听刷的一声,摔在地上的剑瞬间回到了他手中,被他插回了背后的剑鞘中。萧惜惟没有去理会他们,转身扶着凌汐池的肩膀,着急道:“伤到了没有?”
凌汐池摇了摇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目光仍是直直地盯着那三个人,这几个人她都见过,背着巨刀的那个是当初在采莲节上黎旻派来刺杀他们的杀手,是江湖上闻名五国的死囚刺客,名字叫做巨灵。另外两个则是当初冥界天穹一品的杀手,男的叫灰狼,女的叫银狐,在明渊城的时候她见过,都曾参与了刺杀月凌寒的那次行动。这三人都属于在暗夜中行动的人,专司暗杀任务,萧惜惟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召来了这里,他想要干什么?“他们?”
凌汐池看着他,欲言又止。萧惜惟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一挥手,三人会意,身形一动,眨眼便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萧惜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右半身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手也冷得像冰一般,连忙拉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道:“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出来了也不多穿点衣服,受凉了可怎么办?”
凌汐池道:“我醒来没有看见你,我担心你。”
萧惜惟脚步顿了一下,伸手搂住了她,说道:“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太久的,只要你叫我一声,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那些人都是训练出来的毒蛇,有很强的的防范意识,出手可没什么轻重。”
凌汐池问道:“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惜惟没有回答她的话,把她牵回了房间里,从柜中拿出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凌汐池换好了衣服,睡意也全消了,她看着他,在等着他给她一个解释。可萧惜惟仿佛并不想跟她解释什么,拉着她就要继续回床上睡觉。凌汐池只好开口问了:“你让他们来,是要去刺杀谁?秦青清还是闻人瑟?”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凌汐池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道:“你是为了我要杀她们是吗?我说了,我不在意,况且现在你和月弄寒……”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惜惟打断:“我的女人,不需要那么委曲求全,她们敢做出伤害你的事,就应该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凌汐池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事情,他都默默地放在了心中,并非她自己不追究他就会善罢甘休。萧惜惟接着道:“汐儿,闻人瑟,慕蓂牙还有秦青清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你对她们以德报怨,她们就会感激你的,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只有刀子落在她们身上,她们知道疼了,才会真正的消停下来。”
“可你明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凌汐池有些着急了,“沈堡主马上就会推演出噬魂阵的阵法,只要他能推演出来,我们便可以通过阵法的规律找出破阵之法,打败泷日国救出我哥哥和灵歌便指日可待,若是现在你和月弄寒翻脸了,让泷日国有了可乘之机,那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萧惜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问道:“你真的那么想我和月弄寒和平共处吗?”
凌汐池愣了,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萧惜惟道:“既要和平相处,为什么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们就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汐池道:“可你明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是单纯的报复,现在也不是报复的时候,明明你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明明你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为何要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这不是小事,”萧惜惟埋头看着她,“只要跟你有关的,都不是小事。”
“可是哥哥他……”萧惜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向她靠近了一步,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因为你哥哥,这些天才对我言听计从的?”
凌汐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她苦笑道:“你到现在还问我这些,我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真心的,那你就听我的,这些事情都不要去听,不要去管,乖乖地等着做我的新娘。”
凌汐池心中很不是滋味,可看着他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已经左右不了他的思绪了。如今的萧惜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萧惜惟。萧惜惟拍了拍她的背,半拖半抱的将她拉到了床上,凌汐池突然反手抱住了他,带着哭腔道:“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萧惜惟全身一僵,手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他从未离开过你,是你当初不要他了。”
凌汐池全身剧烈一颤,抬眸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对她不仅仅只有爱,还有和爱同等深刻的恨,他其实,是恨她的。在这恨爱交加中,他迷失了自己,让那些心魔有了可乘之机,迅速地吞噬了他的内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绝望的爱中幻化出的恨,才是最厉害的心魔。那么,谁能告诉她,她究竟该要如何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