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是轨道。有人说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
对于段心凌来说，人生既不是轨道，也不是旷野。
而是一条河流。
当他回望的时候，往昔如同逆流一样向他奔来，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向他奔涌。
他知道自己不会感到痛苦，因为这一切都将会消失，有关绫华的一切都会被抹除。和满是痛苦的遗憾相比，这反而是一种好的结果。
但是脑海之中有个声音在指引着他。告诉他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
段心凌回想起曾经与绫华的各种点滴。
他记起在一个秋天的夜晚，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微凉的夜色中，绫华披着自己的外套，一同望着不远处的护城河。前方霓虹的灯光映射在江面上，随着河流不断地波动。
绫华和段心凌谈论起她的过去。作为曾经的名门望族，绫华本应当一生衣食无忧，她会接受贵族的教育，精通各种技艺，并且和另一位贵族公子成亲，平静地过完一生。只是，家族不断衰落，她不得不和哥哥承担起家里的重担，过早地与复杂的社会打交道，这也慢慢改变了绫华的观念和性格，让她不再以贵族家庭为身份，而是不卑不亢认真处理每一件事情。
而当绫华问及段心凌的未来打算的时候，段心凌本想脱口而出“想让你成为我女朋友”，但是他看到绫华清秀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凄美的时候，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
“我也没有什么打算，现在就是一个学生罢了，每天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最多就是玩玩游戏寻找一点寄托。”
“游戏里有什么十分吸引你的吗？”绫华问道。
“嗯……也不太算吧，就是某种奇特的引力，让我在看到那些角色的时候会感到十分地开心，也感到十分地安心，虽然我和他们素未谋面，但是我们却好似旧识。”
绫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你们之间并不能交流，说到底也只是你对对方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你的出现才是我最惊喜的事情。”段心凌望着她。
“我相信她会知道的，即便我们隔着两个世界。”
绫华起身走到护城河的栏杆旁边，俯身看着远处的夜景。
“爱需要不断地再生产才能持续下去。如果没有能够持续的东西，再热烈的爱也是会耗尽的。”
……
……
“段心凌。”
段心凌心情沉重思绪万千，打算和绫华回家好好告别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段心凌回头望去，居然是刘晓韩云。
“段心凌，我有话要跟你说。”
知晓了刘晓韩云的身份，段心凌此时看他的神情也有所变化。
“你……”段心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
“……”
“你愿意接受这一切吗？”
“我还有不接受的方法吗？”段心凌苦笑道。
刘晓韩云又看向绫华。绫华的眼中也满是疑惑。
“神里绫华。”
“老师……”
“你愿意接受这一切吗？”
绫华十分不解。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有一种办法可以对抗融合，但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到底是什么人？”段心凌发出了质问。
刘晓韩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我想说的是，真相之外还有真相。具体的你不要多问，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和神里绫华摆脱世界融合，但是代价就是有一个人会死去，另一个人就可以继承这些记忆。”
段心凌和绫华面面相觑。
“我该怎么相信你？”段心凌问道。
刘晓韩云只是耸耸肩：“我没有办法证明让你信服，信不信只能靠你自己。”
两个人沉默了。
刘晓韩云见两人有些犹豫，便说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我只不过是一个最基本的执行者罢了。反正办法已经说了，怎么做还是要取决于你们自己。”
死亡和遗忘，究竟哪一个更痛苦？
选择。段心凌现在面临着到目前为止最艰难的选择。
是任由融合消失，两个人各自回到世界里像以前那样继续生活，还是让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记下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并讲给别人，哪怕别人只会把它当做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不。自从遇到绫华以后，段心凌便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生活了。与其这样麻木地继续只能和她隔着一个屏幕观望，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记忆，他宁愿选择活在别人的记忆之中。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解开这一切。”段心凌下定决心，对刘晓韩云说道。
绫华听到后，眼神中满是震惊。
“你有征询过绫华的意见吗？”刘晓韩云说道。
“我……”段心凌一下子愣住了，看了看身边的绫华。
“只是，为什么是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偶然？”
刘晓韩云点点头：“就因为你们是偶然。”
“那你呢？”
“我是真相之外的真相。”
看着有些愤怒的段心凌，刘晓韩云说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位所谓的使者派蒙，她所侍奉的文明，只是千万个创造级文明中的一半罢了，当你在创造文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可能是被创造出来的？”
这个说法让段心凌出了一身冷汗。
“你也是使者？”段心凌问道。
刘晓韩云点点头。
段心凌顺应着他的思路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被创造出来的？”
“我们无从知道。但是我们知道他们确实是被创造出来的。”
“我再问一遍，你们愿不愿意牺牲自己，让世界继续融合？只要把偶然消除掉，一切就是必然了。”
段心凌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自己要不要这么做了。或许，让两个人忘掉彼此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绫华有了关于自己的记忆，她会不会感到痛苦？
段心凌犹豫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绫华却突然开口：“段心凌，你愿意让我活在你的记忆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