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么问？”段心凌扫了面前的书架一眼，似乎想寻找出引导绫华问出这个问题的缘由。
绫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出来这个问题。或许有点奇怪？”
“嗯……或许吧。”
绫华也看向书架：“我只是觉得，在马路上匆忙走来走去的那些人，他们的动力是什么？”
段心凌回答道：“生活吧。有些人光是活着就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了。支撑你这些年来的不也是家族事务吗？”
绫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是的。复兴家族，是长辈赋予我的任务。”
段心凌似乎想反问些什么，但是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把问题咽了回去。
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绫华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人，在生活中，逐渐变成没有特点的模样，被淹没在人海中，分辨不出。”
段心凌望向玻璃窗外，看着往来的人群，只好叹口气：“再伟大的人也会有比他更伟大的，再优秀的人也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无论他有多么不同，他仍然是个人而已。只要是人，就会拥有人的同一性。这是他为人的必要条件。”
绫华抬起头，看着段心凌，问道：“你喜欢我吗？”
段心凌内心稍微颤抖了一下。在此之前绫华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情。
“喜欢。”段心凌没有含糊。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以我为载体的那些美好事物？”
段心凌愣了一下。
“……此话怎讲？”
绫华继续闪烁着那双翠蓝色的眼眸。眼前的这幅景象在往日的那些时间里对段心凌来说早已经十分熟悉，但是恍惚之间又感觉十分陌生。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吗？还是只是幻想？存在于虚拟的事物？一切都是一场被人安排好结局的tragedy？
“如果，来到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一位比我更好的人，你是不是一样会喜欢她，甚至更喜欢？”
段心凌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过陌生，让他一时之间甚至喘不过气来。
“我不懂什么意思。”
“如果有个人比我更温柔，更美丽，身材更好，接受事物也更聪慧……”
“不不不，不要再说了。”段心凌双手扶上绫华的肩膀，“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
绫华摇摇头：“没关系，这只是我在思考一些东西伴随的问题而已。”
“你在思考什么？”段心凌问道。
“你的喜欢，指向理智，还是指向欲望。”
不得不说，这些问题段心凌从来没有思考过。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遵循本心。”段心凌低下头去。
他追问道：“你觉得我值得被喜欢吗？和任长安他们相比？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
绫华回答道：“我在思考。”
随后她又说道：“好啦，先不要想这些了。我么去别的地方转转怎么样？”
“……嗯。”
经过这一段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段心凌已经全然没有了游玩的兴趣。或许，在此之前的这些时间自己都活在自顾自的妄想之中。或许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征求过绫华的同意，两人自始至终就不在一个平等的层面之上。
但自己就真的是错的吗？
今天的绫华的着装和往日的没有什么不同，段心凌呆在她的身旁，感受到的不是紧张而是安心。一股独属于绫华的发香时远时近地缠绕着段心凌，似乎在努力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幻想而是现实。
现实。
两个人走出书店，站在马路口，绫华左右望了望，正在盘算到底该去哪里比较好。
“要不……去看场电影？”段心凌提议道。
绫华听到后摇摇头。“每次出来都是吃饭看电影，要不就是去游乐场，没什么新意。”
段心凌挠挠头，有些犯难：“毕竟城市里的娱乐手段也就这些……”
“我们去海边吧。”绫华背着手转过身来，面对着段心凌。
“这时候？不怕冷吗？”段心凌看了眼绫华并不是很长的裙子。今天天气并不是特别好。
“没关系。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
“好吧。那我叫个出租车。”
正当段心凌掏出手机准备打开打车软件的时候，绫华却把他拦了下来：“我们坐公交去吧。就和上次那样。”
“你喜欢坐公交吗？”
“算是吧。可以一起看看风景什么的。”
“其实全是高楼大厦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喜欢的话就随你吧。”
两个人坐公交来到了曾经来过的海边。初秋的海边和城市内部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现在已经接近正午，然而天却是灰蒙蒙的，太阳被乌云遮挡住一直没有出来。海面上也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把人的衣裳打上露水。海面也是被泡沫渲染成白色，没有了夏日的透明晶莹。这个时候海边的人并不多，前来观光并不会受到路人的打扰。
绫华今天穿着一双浅色的运动鞋，不高不矮的鞋跟和纤细的脚踝形成完美的配合，她走在略感潮湿的沙滩上，段心凌紧随其后。海面上不时吹过来潮湿的海风，段心凌感觉头发都快拧成一团了，但绫华却好像突然不在意。
“其实吧，看多了，感觉海边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绫华没有回头，边走边说。
“再美丽的风景，一直深处其中，也会浑然不觉。所以人们总是到陌生的地方旅行，在熟悉的地方生活。”段心凌回答道。
“这么说的话，你觉得我们的世界景色怎么样？”
“一样，初看觉得很惊艳，当你慢慢融入其中，逐渐变熟悉的时候，这种感情是会变化的。”段心凌回答道。
“也不知道海的下面是什么。”绫华在潮汐线前面停下来，望向远方。海面上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行船的鸣笛声。
“这个，最多也就八十米。是见不到真正的海的，最多有几条鱼。”迎面吹来的风让段心凌灌了一口风，险些话都没说出来。
“这样啊……那我们去看海吧。去看真正的海。”
绫华回过头来对段心凌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