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容夫人正想和顾玉竹讨论这茶叶,她又听到王夫人说:“玉竹,这茶也喝了,快把你准备的东西给嫂嫂看看吧。”
这话着实煞风景。不仅容夫人皱眉,就连叶夫人都小声道:“你这表妹可真是好不安生。”
一番话意味深长。“罢了,她来的目的本就是如此。”
容夫人抿了一口茶,唇角溢出一丝叹息,刚才对顾玉竹升起的那点好感,瞬间消失于无影无踪。她骤然想起,昨日王夫人求到自己这里,说王瑾得罪一小女子,偏偏那小女子的夫君在官场上正好压王瑾一头,这导致了他在翰林院大麻烦没有,小麻烦却是不断。王夫人说她思来想去的,想给那女子卖个好,让她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于是便求到了她这里。没错,王夫人口中的那女子就是眼前的顾玉竹。容夫人本不想搭理,但谁料正好让家中老太太给碰见了。因此,无论是对顾玉竹这个“始作俑者”,还是对王夫人这个求人的,她都不喜欢。顾玉竹敏锐地察觉到容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又冷了下来,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事已至此,她还是将带来的盒子让丫鬟递了上去,连带着的还有那小册子,顺便补充:“夫人见谅,我们翠玉阁虽说首饰繁多,但听闻夫人喜静,又爱礼佛,因此我同丫鬟两双手,带的着实不多,余下的都在这册子里,除开以金银做的首饰,我们店里还有珠宝,玛瑙,珊瑚,翡翠,玉石……”她后面挑挑拣拣地还说了几样礼佛之人喜爱的珠宝,总之应有尽有。王夫人一听她这介绍,暗中差点搅碎了手里的帕子。这死丫头,刚才还说只带了这三样,转头就将那小册子递了上去,感情是在这里和她玩心眼儿呢。呵,可惜了,表嫂平日里穿的素净,定然不爱这些东西,不管她拿什么,都是无济于事。表嫂必定会因此生气。还有叶夫人,那女人脾气暴躁,等看到自己表嫂生气,她必定会对顾玉竹的印象一落千丈。这两人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等顾玉竹得罪了她们,日后翠玉阁在这个圈子的名声必定也会受影响。其实要说王夫人为何这么铁了心的坑害顾玉竹,还是因为翠玉阁名头太响亮,又影响到了傅家的生意,她得了傅家的吩咐,而王家又依附傅家,她自然要尽心尽力。王夫人心头恶毒的想法一茬儿接着一茬儿,唇角笑容也不自觉地抬起,正等着自家表嫂发怒,却忽然听到一句夸奖:“这簪子做得不错,别具一格,精美绝伦。”
没错,就该这……等等!这谁说的话?正做着美梦的王夫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表嫂。就连旁边的叶夫人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确实不错,和京城时下流行的这些都不大一样,难怪近来总是听到有人在说翠玉阁。”
容夫人又打开了其他几个盒子。她眼睛不大好,因此在看这些首饰的时候,必须将物品靠得极近,因此从旁人的角度看,她大半张脸都被一副金镶点翠的华胜给挡住了。但也不难看出她此刻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连她的动作都在表达着对这副首饰的爱不释手。叶夫人将手里的那本小册子翻得哗哗作响,道:“早知你们翠玉阁内竟是有这样精美绝伦的首饰,我就不应该死守着云英楼。”
说罢她将册子一放,暗道不能在看了,再看下去,只怕她会忍不住现在就去翠玉阁。目光不自觉地往容夫人手上的首饰看。容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好友的性格,莞尔问:“你有心了,这首饰我收下了。”
她一个眼神,丫鬟便取来银票交给顾玉竹。顾玉竹也不客气,直接让身边跟着的小丫鬟收下。但看那银票的大小和厚度,应当是只多不少。而得了首饰的容夫人转手就将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好友,温温柔柔的:“知道你喜欢,便送给你了。”
叶夫人咯咯笑:“还是静仪懂我。”
她毫不客气地收下。这场买卖,三个人都很满意。而要说这屋子里谁最不满意,那非王夫人莫属。她哆哆嗦嗦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若非她本身身体康健,只怕是早就要被这一幕气晕了过去。不是说表嫂人淡如菊,书香世家,才女清高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俗气的东西。“表嫂,您,真的喜欢这东西?”
王夫人极不甘心地,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抓着容夫人的肩膀摇晃,让她不必给自己面子,一定要把顾玉竹给训斥一通,再将人扫地出门,让对方面上无光。王夫人双眼内充满期望。容夫人和叶夫人一阵无言,面面相觑,心里还生出了疑惑。她在希望什么?容夫人不解:“我当然喜欢,若我不喜欢,难不成还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说出方才那通话?”
就算婆婆吩咐,但她也有她的骄傲。王夫人闻言心中差点呕得吐血。不行,她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王夫人嚯地起身,把一众人都吓了一跳。大家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王夫人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表嫂见谅,我去去就来。”
顾玉竹心头暗自发笑,这女人是憋不住了。容夫人更是不悦,这外家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王夫人走得匆匆,不过她在不在这里也并不重要,毕竟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容夫人只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咨询顾玉竹其他的首饰。顾玉竹也一一解答,心头不由得升起了感叹。王夫人今日只怕是想利用容夫人给自己难堪,毁了自己名誉,但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容夫人长着一张清高脸,却也喜欢这些东西。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声音也越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