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还在低头看着卷宗,听到开门声,他笑眯眯地抬起了头,“真是稀客啊,难为你竟然还能来找我。”
灯笼被吹灭了,挂在一边,宋成业从衣袖里面抽出了一卷略微泛黄的纸扔在了他桌前,“桑家的。”
“这么快?”
温柳宣近乎于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转头去拿那密卷。但很快他目光就定格在了“桑家四房”这一批上。温柳宣托着下巴道:“四房和桑家嫡系倒是有些差距的,你怎么把这一份给放上来了。”
宋成业淡淡道:“四房,才是最薄弱的那个口子。”
温柳宣将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饶有兴趣道:“四房怎么得罪你了?”
宋成业低垂着眉一眼,在一豆昏暗的烛火之下,眼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流淌进去,答非所问:“四房和温知新有关系。”
原本刚才还带着几分嬉笑心思的温柳宣立刻坐直了身体,严肃而正经道:“既然四房是突破口,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全然去办就行了,你好好休息便是。”
他眼底一片波涛汹涌,却满脸笑盈盈地将宋成业给送了出去。宋成业一走,温柳宣继续翻开那几页纸看了看,最后满是笑意地定格在了一人身上。啊,这位桑非颉桑六少的字数似乎格外得多呢。顾玉竹原本以为,桑非颉虽然被众人赶走了,但肯定还会想尽方法地来找自己麻烦。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等了又等都没有等到麻烦落在自己头上,桑非颉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年三十。年三十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家里面的每个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打扫房间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贴上宋成业亲自书写的春联,炸丸子包饺子,忙得如火如荼。院子的门难得是一直开着的,三只小奶包和长孙灵玉就坐在院子里,帮忙跟着一起包饺子。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响,顾玉竹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药材,听见声音后从房间里面探出个脑袋去看,只见戴着帷帽的一男一女进了院子。她眉心微动,连忙将手里面的东西放下,跑过去和两人打招呼,“公主……”她转念一想立刻闭嘴,等跑过去把门关上了以后,给两人端了凳子,“公主殿下,长孙大人。”
两人取下了帷帽,眼中都含着笑意,“玉竹,说了多少次了,你唤我一声姑姑便可。顿了顿她又道:“灵玉今年不能回去,我们便来此看看。”
夫妻二人的目光都温和地落在长孙灵玉的身上,舍不得离开半分。长孙齐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长得高大威猛,略有些发福,看起来很是面善,他忍不住喊了一声:“灵玉。”
知道真相后,因为事情复杂,他只来这里见过长孙灵玉一次,不敢将女儿再次暴露出来,深深忍受着心里面的思念。如今再一见到,便有些克制不住了。长孙灵玉放下手里面的饺子,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到几人跟前,张着嘴,却什么也叫不出来。她眼底满是茫然。“灵玉,爹给你带了点礼物。”
长孙齐搓了搓手,从衣袖里面掏出了好几本小册子。长孙灵玉犹犹豫豫地看着那小册子,觉得这东西好面善,这才伸手接过。“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是说那些书不好记,让爹爹画了小人画给你。”
长孙齐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够想起来一些。上次他来的匆忙,没有带这些东西,这次可算是记起来了。长孙灵玉头也不抬地翻看着那连环画,全神贯注,仿佛心神都已经被吸了进去。蓦然,她不翻了,葱白的手指着那连环画的其中一幅,“这是爹,这是娘,这是我吗?”
多年前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和现在的大姑娘似乎已经完全重合,长孙齐心神一震,眼眶瞬间便红了。他看着女儿单纯的眼神,一股难以掩盖的悲伤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呵护了这么久的女儿,却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行了。”
站在旁边的文乐公主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今天可是除夕,要高高兴兴的才是,别想那些晦气的事情,等过了这个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灵玉给接回去了。”
长孙齐抖着自己的衣袖飞快地擦眼泪,“是是是,夫人你说得没错,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不该露出这副表情。”
“灵玉来,爹爹,还给你买了很多的好东西。”
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很多的小玩意儿讨好着女儿,整个人小心翼翼得不行。长孙灵玉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面的接近,甚至在长孙齐的引导下喊出了“爹爹”二字。文乐公主看得热泪盈眶。一家人其乐融融。但可惜的是夫妻二人都在这里待不长久,等他们离开时,长孙灵玉还依依不舍着。顾玉竹从衣袖里面摸出一块糖递给她,“再等几天,他们就会回来接你了。”
她知道文乐公主和长孙齐应该在查陈夫人和那个假的平阳县主背后的问题。毕竟两人这么久都没有在文乐公主的面前露馅儿,肯定还有帮凶。不过这事儿,她就不好去管了。长孙灵玉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双眼狡黠地转动了一下,凑到顾玉竹的耳边低声说:“宝宝,一起。”
顾玉竹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哈?啥一起?长孙灵玉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大宝,小宝,二宝,妞妞,一一,文文,我们一起。”
一一就是苏子奕。她唯独将宋成业排除在外。终于反应过来的顾玉竹噗嗤一笑,却感觉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回过头,她正好对上了宋成业幽幽的目光。不会听见了吧?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清了清喉咙,“咳咳,我们当然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说完这话连顾玉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可还没忘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让宋成业消除仇恨之后合离,各过各的。现在这和以前的想法似乎背道而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