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被挑破了心思,秋明悚然一惊,目光极为凌厉地朝着顾玉竹射去,心中已动了杀意。知道他计划的人,都得死。但等他看清楚,顾玉竹脸上神情并不认真,反而带着一股浓浓的挑衅意味,他才陡然惊觉,对方并不知道内情,只是在故意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多少,反而越发怒火中烧。“好好好,既然你非要往我头上扣着帽子,那我就与你比试比试,看看谁的医术厉害,你可敢应?”
他下定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一个教训。“怎么比。”
顾玉竹抱起手臂,“病人不是儿戏,许多病也不是随便开服药就能立竿见影的事情,您老该不会连这点儿都不知道吧?”
义正词严的话,叫人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点儿。秋明却依旧被气到面目狰狞扭曲,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仙风道骨的气质啪地破了。村民们亦是对此指指点点:“这老大夫怎么越说越不靠谱了,咱们这些多年老病,总不是吃副药就能立竿见影的事情,他敢开这种药,我还不敢吃呢。”
言语诛心,秋明越是急于证明自己,可偏偏这些村民就越是不相信他。他眼中一片阴霾,一枚小小的药物丸子出现在指尖,嗖地朝着顾玉竹的方向弹了过去。死丫头,坏他好事,他必定也要让他好看!顾玉竹耳朵动了动,忽而,一抬手,便接住了那一枚红色的小药丸。随意地放置在鼻尖上闻了闻,她便清楚了这药的特性——一枚剧毒之药,服下之后会当场暴毙,而这东西同样地也具有挥发特性,被吸入后,同样会导致人中毒。且这东西有黏性,可以粘在衣服上。顾玉竹握了握拳头,瞬间明白了,掌心里面这枚小小的药丸子是出自于谁的手。但她并未发作,只是借着遮挡,将药丸子放进了空间里。她这一切做得隐蔽,秋明并未看见。几人气氛间隐隐有些僵持,正在这时,那跑回去拿药渣的婶子端着一堆东西过来了,“姑娘,姑娘,您给看看这药渣。”
她将那簸箕放置在地上。医馆里的几位大夫便凑了上去,把药渣一一分开,并且选出了其中的东西,“玄参,甘草,百合……”辨别各种药草是这些大夫们最基础的功夫,即便是被熬制过变了形的药草,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年纪稍长的那位大夫在药材分好之后,便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刚才那看病的青年说:“你吃的这东西,和他开的方子,确实八九不离十,你也应该清楚这药对你有用,但却没什么大用,只能勉强吊着,根治不了你的病。”
青年的目光随着他的诉说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老大夫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是读书人,应当是识字的,你若是不信我们说的话,可以看看刚才那位老先生给你写的药方,上头也是这几味药材。”
青年点点头,面对秋明时,语气态度都还算恭敬:“劳烦您,能不能把这张药方给我看看。”
秋明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药方,心沉到了谷底。他写的确实是保肺散的方子。其实他并非是没有其他的方子可以写,这种病,他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凭他的医术,治个七七八八,是不成问题的,可一个没钱没钱的泥腿子,他根本不屑去费这个心思。可谁知就是他这么一时疏忽,竟然让人抓到了把柄。只怕就算他现在重新写张方子出来,也不会再获得这些人的信任。思及此,秋明眼神微微闪烁,忽而一抬手,朝着人群撒去了一把白色的粉末,转身就跑。三十六计,先溜为上!可顾玉竹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当即,一颗石子从手中弹了出去,打在秋明的腿弯。秋明腿弯处一痛,便朝地,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门牙都给磕飞出去半截。他不由得愣了。而因为他突然逃跑,被搞得懵了的村民们也瞬间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往那边一扑,对趴在地上的秋明一阵拳脚相加,场面一度相当混乱。“你个破庸医,跑到我们村子里装神医害人!看我不打死你!”
“狗东西,竟敢害我侄儿,我要你好看。”
秋明被打得双手抱住头,企图趁混乱钻出去,却又被人抓着逮住往后拉,一双手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顾玉竹啧啧两声,幸灾乐祸的嘀咕:“真惨。”
活该,让他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害人。“娘亲,他身上有东西掉出来了。”
大宝拉了拉顾玉竹的衣袖,指着不远处那乱哄哄的一团人群,非常小声地提醒。顾玉竹顺着大宝手指的方向一看,先是瞧见了几个药瓶子,以及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能被秋明带在身上的东西必然贵重,顾玉竹当即就想到了对方想制作的那份毒药。文乐公主叫人偷偷地潜伏去秋明的家中翻找过,以企图能找到毒药方子,这样顾玉竹也就不必亲自和秋明对上了。但最后那些人都是无功而返。该不会就是那册子吧?顾玉竹脑海中灵光一闪,趁着人群正是混乱时,快速走过去捡起那册子,飞速地翻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就是这东西!大宝也伸着脑袋过来看。母子二人飞速地将里面写的东西记好,而那边,愤怒的村民们也渐渐被人拉开,顾玉竹啪地合上了册子,随意往某个打人的村民脚下一扔。那村民根本没看见,还踩了两脚。秋明被打得满头是包,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已然是属于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被骗的村民们觉得解气,但医馆里的年轻大夫沉不住气,担忧得很,“这该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老大夫啐了口:“这种借着有点医术就来害命的黑心肝大夫,被打死了才好,打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怎么,你还担心他?”
年轻大夫赶紧摇头:“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怕这些村民背上官司。”
他又不是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