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珠子落在地上，却仿佛砸在了人的心头，长孙齐的面色变了又变，喉咙里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她会发生那种事情，全然是您一手策划，你有什么资格怪在您头上，若不是您，她又怎么会……况且，您真当我不知道，您在打什么主意！”
长孙齐闭了闭眼睛，将十几年前一层血淋淋的遮羞布撕开，“从小，您就格外针对我，我功成名就后，您对我的态度才骤然好转，结果您却是想将大哥一家子接到府中来住，我不同意，您便闹得家中不得安宁，还恨上了文乐。”
“闹了几年，您消停了，后面却又提出将大哥的儿子过继给我，我不同意，您便对灵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后，更是找来土匪，害得她流落他乡。”
可这长孙府，原本一开始该挂的牌匾是公主府，是文乐为了能让他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特地去求皇上改了牌匾。可这内里的一应规格都是按照公主府来的，他又怎能随意让大哥住起来。当时为了弥补，他亲近身上所有的钱财，还和文乐借了不少，买了一间五进的院子让大哥一家住进去。但他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他娘心里头也还是恨他的。毕竟昨晚上他审问张若雪时，便从对方嘴里得知当初灵玉流落他乡的真相。长孙老夫人随着他的诉说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她心中并没有升起几分愧疚，更多的是对这个儿子的厌恶和憎恨，她冷笑道：“怎么，你是打算为了你那个傻子女儿大不孝的，想要处置你的亲老娘吗？”
如今推崇儒家文化，对孝道更是格外重视，她即便有几分心慌，但却并不惧怕。长孙齐看她事到如今还如此死不悔改，最后一点对她的亲情也被消磨殆尽，苦笑道：“是了，我是不能对您做什么，所以这事儿，我只能去禀报皇上。”
长孙老夫人悚然一惊尖声道：“你敢！”
她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惧怕。皇帝对那傻子的宠爱她看在眼里，若是知道自己几次三番陷害那傻子，只怕她会生不如死。“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却害她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我之间，再无亲情可言。”
长孙齐神色冷硬，冷声道，“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他一甩袖子，转身出了小佛堂，吩咐门口早已守着的几个心腹，“把老夫人看好，没有我和公主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看是，也不准是离开。”
“是。”
意识到他是来真的，长孙老夫人淡然的面色绷不住了，她发了疯般地往外冲，但却被两个守门的下人给拦住了。长孙老夫人朝着他二人破口大骂，但两人却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一般。于是长孙老夫人又开始骂长孙齐，骂文乐公主连带着长孙灵玉都骂了过去。一大早顾玉竹便隐隐听到有谩骂喧闹之声。她忍不住好奇地往那声音的方向看了看，那个方向，应该还没有出长孙府吧？“在看什么呢？”
文乐公主一走进来，便瞧见的是她伸长了脖子，往小佛堂那头看。顾玉竹回神，随意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仿佛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些什么……干娘，你，这一夜没睡吗？”
面前的文乐公主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是一片掩饰不住的憔悴疲惫时，和国宝熊猫有得一拼。“你看出来了？”
文乐公主疲惫地揉着眉心，“看来还是人老了，不如以前那般有精神了，要是放在我年轻的时候，别说是一晚上，就是两晚上，也不成问题。”
顾玉竹讪讪一笑，“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文乐公主哪有这个心思，女儿一刻不醒来，她就一个合不拢眼，“灵玉怎么样了？”
顾玉竹定了定神色，随后抿唇一笑，“已经醒了。”
恰好后面的床铺上，传来长孙灵玉中气十足地撒娇，“阿娘，我好饿。”
文乐公主听到这声音连忙快速过去，便看见女儿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儿往这边看。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柔声细语道：“没事了，阿娘早早地就叫人给你们准备了饭菜，来，起来吃吧。”
她给旁边跟着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心领神会地去传菜了。没过一会儿，丫鬟们鱼贯而入，丰盛的早饭摆满了桌子。文乐公主亲自为女儿盛了一碗粥，又顾玉竹盛了一碗，对后者说：“听灵玉说你早上吃得清淡，我便只叫人熬了白粥，没加任何调料，只配了几碟小菜，不至于合不合你的胃口。”
白粥熬得鲜香浓稠。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米油，对此，顾玉竹心中都不禁多了些暖意，她笑着道：“很合口味。”
一顿饭吃完，文乐公主多了些精神，长孙灵玉却还在犯困，却被顾玉竹带着在屋内走了两圈才坐下来休息。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女儿，文乐公主对着顾玉竹欲言又止。顾玉竹意会地起身，随她一起去了外面，开口道：“干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文乐公主心头的不好意思才略微散去点，蹙眉道：“那下毒的凶手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可是这提供毒药的大夫，却还是没有抓到，那人，是个毒瘤，只是根据那买毒药的丫头说，那人根本没有对她露过面，因此她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想请你去找找那人。”
“我找？”
顾玉竹反手指着自己，满脸错愕。虽然上辈子干的和这行差不多，但如今她一个业余半吊子，怎么也比不过大理寺的那群人吧。文乐公主大概猜得出她在想什么，不由得苦笑，“秦氏……便是我婆婆，曾经想找出那人，也没有成功，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既然她都没有成功，那只能说明，那人是真的很能藏，一般人只怕是找不出来。”
会想到眼前人，完全是因为对方那灵敏的鼻子，或许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