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丞铭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他死死地盯着那进来禀报的下人,连旁边那些捞起来的料子也顾不得了,“你说什么?”
下人亦是满头大汗,慌张得语无伦次:“国公府来了人,说是让您赶紧出去,国公老夫人有事情要问您,如今来接您的人就在门口等着呢。”
姜丞铭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和国公府向来没什么交集,如今会来找他,那必定就只有那一件事。——他暴露了。可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另一个心腹管事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又有什么不好了!”
姜丞铭十分恼怒。心腹管事擦着脑门上的汗,“老爷,那姓顾的召集了几家布庄染坊,说是要将那染色的技术共享出来,如今不少的同行都去了。”
“你说什么?”
姜丞铭又惊又怒,陡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那些染匠,“这几批料子如何了?”
“老爷请看,从您吩咐我们重新染色的那几天起,我们就一直按照之前得到的法子,重新染了一遍,中间没有进行任何的修正,如今再丢进水里,根本就没有您说的褪色的情况。”
染坊的将人们挑出了那些湿漉漉的布料给他看。每一匹布料都是那样五色缤纷,光彩夺目,仅仅吸引着人的眼球。姜丞铭看到这些布料,此刻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被姓顾的给算计了!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可是这会儿大难临头,他反而拿顾玉竹没有任何办法。“老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把那些老板叫回来?”
管事着急的追问。“叫,怎么叫?只怕我现在一出去,就会被直接扣押。”
姜丞铭眼中充斥着一片冷色,他还没忘记门口守着荣国公府的人。“那老爷……”“从后门离开。”
姜丞铭心中念头一转,决定这个国公府他还是不要去的为好。那可是龙潭虎穴,进去了就不一定出得来了。他得趁现在离开去外面避避风头,最起码得先和靠山通个气儿,免得等他被荣国公府弄死了,靠山都还不知道。但等姜丞铭一打开小门,就对上了几张陌生且不怀好意的面孔。“就知道你不老实。”
姜丞铭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破口大骂:顾嫣,我这辈子和你势不两立!……“阿嚏。”
顾嫣小小的打了个喷嚏。走在她身边的顾玉竹立刻投去关怀的目光,“生病了?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
顾嫣摇摇头,抿着唇乖乖道:“没有生病,指不定是姜丞铭在心里骂我呢,我和姐姐一起去,那些老狐狸我之前打过交道,比姐姐对他们更熟悉。”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她们专门在这酒楼订了包厢,请了几个业内的老板过来,谈染色的事情,顾嫣对那些老狐狸可不放心,姐姐一个弱女子,她得在旁边看着才行。顾玉竹可不知道,顾嫣在心里给她打上了“弱女子”这个标签,姐妹二人谈话的功夫,已经上了三楼,到了雅间外。隐约还能听见雅间里有大嗓门的谈话声,在说着什么“黄毛丫头”,“估计是怕了”这样的话。紧接着这些话便引起了一阵哄笑。即便没有听完,顾玉竹也不难猜出,里面那些老狐狸在嘲笑着她们姐妹二人的身份。顾嫣显然也听到了,白净的小脸儿飞上两抹愤怒的红,“一群混蛋!”
顾玉竹拍拍她的肩头,“冷静点,咱们越生气就越容易让他们看笑话,按照之前说的做就行。”
顾嫣深吸了两口气,勉强平息一下心头的怒火,她点点头,上前推开了门。少女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抹虚伪的笑容,“各位老板在说什么呢,个个都说的这么开心。”
声音犹如出谷黄鹂清脆悦耳,在屋子里说话吹牛皮的几个商人僵了僵。他们胡乱的打着哈哈,“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即便面对的是两个黄毛小丫头,但说坏话被人逮住了,也难免尴尬。“我还以为各位老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顾玉竹笑着接话,她不客气地上了主位。她热络地招呼着,又叫来了店小二点菜,“听说这一品鲜酒楼里的饭菜十足味美,诸位不必客气,想吃什么自己点就是。”
顾玉竹不仅招呼着他们自己点菜,还又点了几坛昂贵的酒水,茶水。阔气十足。点到后面,方才还波澜不惊的店小二都开始点头哈腰起来了。等点完菜,顾玉竹就坐在位置上喝茶,悠闲自在的像是在和什么老友聚会。这下子,其他人可坐不住了。“顾老板,您今天找我们过来不是说要共享那什么染色技术,您这……”难不成是反悔了?“哦对对对。”
顾玉竹佯装恍然大悟,赶紧放下茶杯,“刚才听您几位聊得太入神,我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并且已经拟好了书契。”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往袖子里掏。顾玉竹今日穿了一件香色对襟大袖衫,举手投足之间更比往日多了几分雍容大气,但大家更好奇的却是她袖子里藏着的书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手的动作上。“咦,怎么没有?”
顾玉竹一边惊讶的说着话,一边将一枚小小的玉符给摆到了桌上。几个老油条商人却在看到那玉符后面色大变,“这是……鱼符?”
所谓鱼符,就是官员的信物。这种东西,只有官员身上才有,并且随着品级的递升,鱼符的样式也不尽相同。现场的虽然都是商人,但“官商勾结”这个词可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或多或少都认识几个官员。“这样的鱼符,该是三四品的大人吧?”
几人忍不住朝顾玉竹递去疑惑的目光。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面对这些人的疑惑,顾玉竹随口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诸位,我拿错东西了,这是我夫君的,不是我的。”
她一边说又一边将那枚鱼符收进了衣袖里,取出了几章书契,“来来来,大家看看这个吧。”
她把写好的书契分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