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阚超是想问霍玉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转念一想,她都已经快半日未进食了,他问了个多余的问题。于是他后半句话变成了肯定句,也不问她要不要了,直接让人上菜。话音落地的瞬间,他转身冲着外头伺候的人吩咐,“让厨房把准备好的晚膳送上来。”
小锦悦闻言,侧眸扫了眼精致窗柩外的夜空。清冷的夜晚,明澄澄的月光笼罩大地。零星几点闪烁,陪伴着温柔的月。“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她的声音轻轻地,似是呢喃。阚超闻言回头,再度关上房门,朝她走来,“你休息了五个时辰,现在已是夜深时分。”
他视线落在她褴褛的衣衫上,眉心微动,脚步一转,朝着衣柜走去。里头放着一个孤零零的包袱,是霍玉从京城带来的行囊。这一瞬,他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拢住喉间,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有些愧疚,他是不是对霍玉太差了。不光将她从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抽离,吃不好睡不暖,就连衣衫也就简便的两三套。他打开包袱,从中挑选出较为新的一套,给霍玉递过去。他礼貌的瞥开视线不去看她,“你换身衣服吧。”
小锦悦突然失声尖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下去,她怎么就忘了她衣衫褴褛,还在这露着抹胸和太子说了好一会的话。她一把拽过阚超手中的衣衫,抱在胸前遮挡暴露在外的肌肤,钻到茉莉花屏风后头,动作飞快的换好一身月白色长袍。再出来,她依旧是她的翩翩公子。除去她凌乱的青丝,从头到脚,和以往的纨绔子弟霍玉别无二致。阚超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小锦悦抬头一看,目光恰巧撞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她偏移视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忍着威胁他不要说除去的念头,故作无事的走到一旁茶几边落座。衣袂在空中飘起好看的弧度,她赤脚走在地上,行动间,隐隐约约露出珠圆玉润的脚趾。阚超的眸色沉了沉,略带责怪地捡起床榻边的长靴,垫在她脚下。“多大的人了,还光着脚走路。”
他在垫鞋时,还握住她的脚踝,微微往上提。他的掌心虚着力,指腹覆盖在小锦悦的脚踝,点燃了她的肌肤。她本能的瑟缩着脚,不让他碰。他的虚力立马变实,握紧她的脚踝,抬眸递给她一个眼刀,示意她老实点。小锦悦清了清嗓子,语气有几分不满,“太子殿下,你这样有些逾矩了。”
“你是在说,看了你的脚就要娶你这件事吗?”
阚超语调微扬,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气氛一下冻结住,一同僵硬的还有小锦悦的脸。她没主动提及女儿身的事,可阚超这话,分明话里话外在说这个。小锦悦喉间滚动,不自在的浅浅反驳,“你说什么呢,女子才有这么多约束。”
“哦。”
明明就只有一个普通的音节,阚超愣是绵延出微妙的语调。小锦悦:……这家伙,她的拳头硬了。她越是不想涉及性别,阚超还就非要提这事。小锦悦面色微沉,敛去面部表情,肢体变得有些僵硬。阚超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明明是他被欺骗了十多年,怎么反倒她更生气?他轻笑一声,垂了垂眸。他明白霍玉的态度,她不想提及这事,不想让世人知道她是女儿身。这事,绝不可能。如果她一直以男儿身示人,那么,他们之间就永无可能。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已在心中下了决定。他从地上起身,在小锦悦身侧的圆凳上落座。他抿了抿唇,刚想郑重地和霍玉谈这件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扬嗓道:“太子殿下,晚膳来了。”
“进来吧。”
阚超只能将涌上嗓子眼的话再度吞咽下去,外人在场,不方便多说。不论如何,他会给霍玉体面。小锦悦听闻下人的话语,二话不说起身,把太子丢在身后。她巴巴地去圆桌前落座,不为其他,只为和太子拉远距离。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和她开诚布公谈她的事。城主府的人很机灵,对太子殿下和霍公子客气热情,上的菜色丰盛美味。这一次,阚超不多嘴一个字。望着一盘盘被端上来的美味佳肴,眼神露出满意之色。霍玉方受了惊,需要好好补一补。若是美食能填补她内心的创伤,那就再好不过了。小锦悦憋着一口劲,黑眸咕噜噜的转动,仆人的手在哪,她的视线就在哪。她的强势关注搞得仆人压力很大,像是在监视下干活。阚超没眼看地扶了扶额,垂下眼眸。她好歹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贵人,怎么连这点体面都维持不住。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要吸引她的注意,让她别那么虎视眈眈的盯着别人上菜。谁知,他得到的是霍玉礼貌的关切,“太子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便好,我没事。”
阚超眉眼微愣,从眼尾看向霍玉。她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霍玉熟视无睹,仿若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仆人莫名觉得周遭气氛有些奇怪,她好像不该在这待下去。出于本能,她加快上菜的动作,待到最后一壶茶水落定,她冲着太子殿下和霍公子欠身,“请太子殿下和霍公子好好享用。”
得到太子殿下颔首后,她脚步带着几分匆忙的离开卧房,还礼貌地带上了门。一室之内,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小锦悦摸了摸鼻尖,侧眸朝太子殿下看去。“如何?”
留意到她的视线,阚超语调微扬的问。“没事。”
赶人的话小锦悦说不出口,那就只能自己憋着。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城主府上下流言四起。不过他们不知内情,只道太子是个温柔的主。仆人们脑袋凑到一起,左右交流着,“你们看到了吗,霍公子是太子殿下抱着来的,这得是多温柔的人才能如此待人啊。”
“我看到了!太子殿下神情泛着温柔,要是我是躺在他怀中的霍公子就好了!”
……恰巧经过的竹客:……太子殿下和温柔,居然也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