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周侧妃的父亲周太守是因陆韶宣翻案而死的,而赫连玉是陆韶宣的夫人,两人便是周侧妃的杀父仇人。她心下了然,便道:“不,赫连玉早就与我柳府势同水火,她害我祖母名声尽毁,抢我爹的生意,如今我爹生死未卜,她亦脱不了关系!”
周侧妃挑眉看着她,轻哼了一声:“是么?过两日是皇长孙的生辰,大皇子妃想邀各家的夫人前来热闹一番,我已经派人给陆府送了请帖。”
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明姝一眼,便带着丫鬟离开了。柳明姝一时不明白她这是何意,她看着周侧妃的背影,目光微动。柳府里,柳三爷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京兆府的人怎么查都没消息。柳松也急,三弟已死,只是还未处理妥善,可他发现府外有人一直盯,他顿时不敢动,心里也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陷害赫连玉。如今倒好,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柳三爷失踪,柳二爷带着长子柳淮匆匆进了京。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柳二爷自然是关心三弟的。可他才问了大哥几句,大哥便一脸悲痛道:“行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和淮儿在府中住着吧,至于找人的事,官府已经在找了。”
柳二爷还想说什么,可见着兄长的神色,便将话咽了下去,回了偏院,看着温书的儿子柳淮,他才自责道:“说来都是我没用,不然也不会一点忙都帮不上。”
“爹,您无需妄自菲薄,您的才华儿子十分佩服。”
柳淮合上书,认真说道。他的父亲除了性子懦弱,倒也没有旁的缺点。柳三爷笑了笑,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你且好好温书,这回一定能考上的!”
先前因为夫人的病情耽误了科举,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柳淮含笑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先前打算中了举便与表妹成亲,而后依她的意思分府而居。如今表妹已嫁作他人妇,他再高中又有何意义?他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傍晚下了场小雨,他秉烛夜读到深夜,然后独自掌了灯去茅房,经过后院长廊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花圃旁边张望,他定睛看了一眼,似乎是大伯父身边的小厮牛立。他在花圃边干什么?因着下了雨,牛立便想过来看一下雨水冲刷的情况,好在雨势不够大,暂未露出什么,他才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柳淮见他走了,向花圃旁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发现,便径直去了茅房。翌日去书斋时,他竟遇到了陆府的马车。听旁边的人说是陆夫人的马车,他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随后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便微微垂下了脑袋。谁知马车旁的冬雪看到了他,向车里的赫连玉禀道:“夫人,柳二公子在前面——”柳淮?赫连玉一听,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他仍旧同往日一般穿着儒服,面容清秀,只是较之前消瘦了许多。她想了想,还是让大柱停下了马车。“二表哥——”她出声唤道,随后由冬雪扶着下了马车。柳淮一听,怔了一下,随即上前作揖道:“表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问这话时,他似乎不敢看她。“挺好的,二表哥,你是何时进京的?”
她问道。柳淮便将进京的原因讲了,随后又担心道:“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二伯父至今也没有消息,也不知他人到底去了哪里?”
赫连玉眼眸微垂,陆韶宣派人查了,柳二爷离开京城那日并未露面,听说似乎病了,连嗓音也不对劲,他猜测那日马车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柳二爷。他还派了人守在柳府外,时刻监视柳府的动静。目前虽未发现,可此事实在太奇怪了,除非柳二爷在柳府没有离开。思及此,她低声问道:“你们柳府都寻过了吗?有没有什么遗露的地方?”
柳淮不解,二伯父一个大活人能藏在什么地方?他看向她,疑惑道:“你是怀疑——”赫连玉便将查到的情况讲了一遍,末了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大伯父有些奇怪?”
她早就怀疑柳松了,试问,小巴乃是柳府的下人,除了柳二爷,谁最有可能使唤他?当然是柳大老爷柳松了!柳淮立即想到了昨晚牛立的举动,便低声回道:“倒是有件事情,昨儿晚上我看到大伯父身边的小厮牛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花圃旁边做什么。”
他的话音才落,赫连玉心里立即有了猜疑。只是她并未说出来,而是劝他尽快离开柳府。“我爹不同意——”他素来重孝,该如何违背他爹的意志?赫连玉却低声说道:“你大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旁人更清楚,如今他将柳明姝送进了大皇子府,摆明了是想卷入多嫡的纷争,你日后中举也要入仕的,若是不分府,他日惹了大祸,你也得受牵连。”
她这番话确实是推心置腹之言,柳淮心中明了,自是深受感动,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往后退了一步,作揖道:“多谢表妹提醒!”
说完便告辞离开了。他没去书斋,而是直接回了柳府。表妹说得对,择日不如撞日,他既然心里下了决断,今日便将这桩事了了。赫连玉今日是出来选礼物的,皇长孙寿辰,大皇子府给她下了请帖。她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礼物便回府了。傍晚时,听说柳府里今日闹分家。柳二爷是府中庶子,他竟主动提出分家,着实让人意外。庶子无能,多伴依附嫡子的庇佑过活,柳大老爷既是万山书院的山长,又是翰林院编修,怎么看都不是柳二爷可以比拟的。“可分了?”
赫连玉低声问道。秋实将打听来的消息讲了:“分了,奴婢还听说柳二公子受了伤。”
赫连玉一听,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陆韶宣打着帘子进了屋。他刚从京郊大营回来,额头上全是汗意。一进屋便提壶倒了杯水,连喝了三杯,才吩咐道:“来人,备水——”赫连玉拿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一边掩鼻道:“全是汗味儿——”他身上的衣服怕是能拧出一斤汗水来。陆韶宣一听,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俯身凑过去亲了她一下。见状,赫连玉伸手拍了他一下,皱眉道:“你——”她可是刚换的衣服!她抬起袖子闻了闻,小脸皱得更厉害了,完了,果真有汗味儿!偏生陆韶宣想逗她,索性一把抱住了她,笑道:“那就一起洗——”屋里的丫鬟立即垂下了脑袋,赫连玉脸上一热,赶紧让她们退下,才恼道:“没个正经!”
她推了他一下,却怎么都挣脱不开。陆韶宣敛了笑意,沉声道:“你今日见了柳淮?”
赫连玉一怔,怎的好好又提到柳淮了?她放弃挣扎,仰着小脸看着他,不解地点了点头。只听他接着问道:“你还给他出主意了?让他分家?”
他手臂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些,她觉得被他抱得有些紧。“怎么突然问这些?”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柳淮也算帮了她不少忙,她自然不忍见他日后受连累。陆韶宣却是心里酸酸的,说道:“我今天才知道,你对他这般上心。”
而且他竟如此信任蓁蓁,听闻他此番为了分家,不惜与柳松彻底闹翻了脸,甚至连性命都豁出去了。赫连玉一听,一时噎住了,见他还不肯松手,她便转了话题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柳松身边的小厮昨儿夜里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花圃旁,你看能不能派人去查一查?”
见她提起正事,陆韶宣亲了她一下,才松开了她,一边应道:“好。”
翌日,皇长孙寿辰,赫连玉一早便随陆韶宣去了大皇子府。路上遇到了陈府的马车,赫连玉这才想起来,那温氏母子也不知如何了?许是知道她的想法,陆韶宣揽着她说道:“孟天的性命需要用珍贵的药材吊着,如今在陈府里被照顾得很好,倒是孟氏,至今还没能拿到陈清立勾结赵国公的证据。”
两人低语间,陈清立的声音传了过来:“贤侄——”陆韶宣一听这个称呼,眼神微冷。赫连玉握住了他的手,掀开车帘看向前面的马车,柔声唤道:“陈大人,陈夫人——”“既然遇到了,那咱们便一起吧。”
陈清立轻抚着胡子说道。到了大皇子府,陆韶宣扶着赫连玉下了马车,冲前面的陈清立抱拳示意,陈清立站在原地等他,见他走近了才道:“我正好有些话同你说,让两位夫人先进去府吧。”
陈夫人张氏便上前拉住了赫连玉的手,笑道:“走吧。”
赫连玉看了陆韶宣一眼,才随着她进了府。“听闻你与陆将军自幼相识?”
张氏温声问道。赫连玉点了点头:“是啊。”
话落,突然有人开口道:“可不是,陆将军与我是同窗好友,经常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