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桩事。柳松沉了脸,他这个弟弟一直喜欢经商,这些年为柳家也拿了不少银子出来,只是,让明姝去给大皇子作妾一事,事关柳家的兴衰,只要大皇子愿意,他绝不可能拒绝。他想了想,才低声说道:“三弟,这件事还没定下,最终还要看大皇子和明姝的意思——”“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明姝已经应了!”
柳三爷走着醉步说道。她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知道,她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应下了肯定不会改的,只能从大哥这边下手了。柳松一直觉得三弟没有出息,且不说大皇子看不看得上明姝,若是明姝真的进了大皇子府,那柳府日后不是有了一个更强大的靠山么?见大哥一直没应,柳三爷又开口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柳家的前程,可你不是跟赵国公搭上了线吗?赵国公可是大皇子的外祖父,咱们又何必将明姝送进大皇子府?”
愚钝!赵国公虽是大皇子一派的,可二人的关系并不如外界所以为的那般。历来的皇帝都怕外戚做大,相反,赵国公难道不担心被过河拆桥么?只是这些话他没必要告诉三弟,他叹了口气道:“三弟,明姝这个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她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她。”
柳三爷见自己无论怎么说大哥都不同意,他急了,拽住了他的衣襟说道:“你别拿明姝说事儿!当年你若不是看中了周府的地位,将明珠嫁给了周宝昌,明珠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如今你又来害我的明姝,我不同意!”
他散着酒气的话将柳松气着了,柳松四下看了一眼,见着没有人,便唤来自己的人将他拉开,哪知道他像是发酒疯似的,死活不松手!柳松也恼了,猛地推了他一下,一边训道:“三弟,我看你是喝多了!”
柳三爷像是彻底失去支撑似的,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假山上,顿时一股热血溅了出来。黏黏的液体溅在了柳松的脸上,他怔住了,看着滑落在地的三弟,连忙扑了过去:“三弟——”假山上的石块撞破了他的脑袋,血流不止,他整个人已经毫无生气了。柳松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随即惊得跌坐在地。“老爷,奴才这就去请大夫——”身旁的小厮着急地说道,刚准备拔腿就走,便被老爷制止住了:“慢着!”
三弟就这么没命了,若是传出去,旁人哪会相信他的清白?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如何在京中立足?不,不行!他柳松苦心经营数十年,为的就是站在权利的巅峰,而不是籍籍无名一辈子!他撑着假山站了起来,沉声吩咐道:“立即将这里收拾干净,至于三爷——”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花圃下。翌日一早,柳明姝便梳妆打扮了一番,知道今日会见到当朝的大皇子,她心里有些雀跃又有些茫然。她唤来身边的丫鬟喜宝,问道:“大老爷可上朝去了?”
“回小姐,大老爷天没亮就出府了。”
他喜宝一边回答,一边替她插好了簪子。柳明姝对着镜子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又问了一句:“最近我爹在忙什么?”
说完怕喜宝不知道指的是她亲爹柳三爷,特意补了一句:“我问的是三老爷——”喜宝犹豫了一下,才回道:“许是在忙生意,昨儿个回府了,今天一早便同大老爷出府了。”
柳明姝听了点了点头。大皇子乃皇后所出,若是日后当了皇上,他身边的女人自然今非昔比。等到那时候,她就让爹好好歇一歇。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成功。换了身略显身材的白色对襟纱裙,她又示意喜宝将腰带系紧一点。看着镜子里盈盈一握的小腰,她又吩咐喜宝取一件披风过来。柳松天未亮便出了门,一旁未露脸的正是小厮假扮的柳三爷。他按着大老爷的吩咐,坐马车去了商铺。到了铺门口,他并未下车,而是轻咳了一声,哑着嗓子说要去谈生意,让他们看好店,便随着马车离开了。“东家是不是生病了?”
门口的小厮虽没见着东家,可看见东家的专属马车还有赶马车的小巴,立即辨认了身份,只是东家的声音听着不对劲,像是病了似的。见马车走远了,他才没当回事地进了屋。早朝后,柳松好不容易寻了个时机同大皇子说上了话。听闻他约自己喝茶,大皇子笑了笑,应道:“好哇,待本皇子换身便服就来。”
柳松面上含笑地离开了,大皇子才扬了扬唇,一旁伺候的小金子问道:“殿下,这柳大人区区一个编修竟然敢来约您,好大官威。”
“一个编修不足挂齿,可他身后的万山书院却不容小觑。”
大皇子眯着眼睛说道。朝臣匮乏,父皇又决定增开科举。那些跃跃欲试的学子,便是日后朝中的臣子。若都能为他所用,他的筹码便更多了。出宫的时候遇上陆韶宣,他立即开口道:“陆将军——”陆韶宣回头见是大皇子,便抱拳行了礼。大皇子打量着他,走到跟前笑道:“我一直想请陆将军喝杯酒,不知道陆将军什么时候能赏个脸?”
面前的年轻将军竟半点不为之所动,反而正色道:“还请大皇子见谅,微臣还有家事,怕是只得该日了。”
大皇子知道他会拒绝,倒也没生气,笑道:“无妨。”
陆韶宣行礼告辞后,他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哼道:“他莫不是以为跟着二皇弟便高枕无忧了?可惜呀,二皇弟也是泥菩萨过江。”
一旁的小金子没敢插话,心里却明白主子的意思。二皇子是个不受宠的妃嫔所生,平日里在宫中并无半分出彩,前几年突然偷跑出宫,后来才知道竟隐姓埋名去了边关。此番回京虽立了大功,可皇上却并未赏赐他。这边,陆韶宣出宫便接过了半文手里的马,一边问道:“夫人今日的药可都喝了?”
“都喝了,神医在旁边盯着呢。”
半文如实道。陆韶宣翻身上马,夹紧马腹便冲了出去。到了府中,才发现蓁蓁不在府里,立即追问道:“夫人去哪儿了?”
“说是去铺子里转转。”
回话的丫鬟见着将军一脸冷气,哆嗦道。陆韶宣抿了抿唇,正欲转身出府去寻她,便见她带着两个丫鬟迈过了府邸门槛。“你回来啦!”
她笑着走了过来。他眼中的怒意散了,叹了口气道:“你身上余毒未清,不是让你在府中休养吗?”
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经由包大夫的调养,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整日里呆着太闷了,便出去逛了一下。对了,你派人帮我查一下柳三爷,我今日听明叔说他出城谈生意去了,感觉有点奇怪。”
先前在江州,柳三爷为了抢生意差点害了明叔,这笔账她一直记着呢。如今听说他的生意也挪到了京城,她故意在他对面铺子开了间一模一样的商铺,不过就是想以牙还牙罢了。两人一同往后院走去,陆韶宣看着她问道:“如何个奇怪法?”
赫连玉笑了笑:“他那间最赚钱的成衣铺子,如今生意都被我抢了,他不想着怎么挽救,还有心思出城?可不奇怪么?”
她笑得一脸狡黠,小脸上露出了一颗梨涡。见状,陆韶宣眉眼一软,轻声说道:“何必这般麻烦,我直接找人揍他一顿就得了——”“那不成,你可别乱来。”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拒绝道。他如今是朝中的怀化将军,天子脚下他这么胡来,能落着什么好。一抬头见他轻笑,才明白他是同自己开玩笑,一时语结。当天傍晚,柳家小姐在街头遭调戏,幸得大皇子出手相救的消息便传遍了。听说大皇子在相救的过程中与柳姑娘有了肌肤之亲。有人感慨柳姑娘好命,大概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也有人惋惜,好好一个编修之女只能做妾了。大皇子早有皇子妃和侧妃,柳明姝进府只能作妾。柳松当着外人的面万分自责和不舍,背地里却高兴不已。只是他又念着后院花圃下的三弟,想着得赶紧寻个时机弄出去。大皇子果然派了轿子过来接柳明姝。柳明姝盛装打扮了一番,可看着身上桃红色的嫁衣,想起那日见着赫连玉穿的大红嫁衣,脸上多有愤恨。只是一瞬,她便收起了情绪,日子还长着呢,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还没找到我爹吗?”
她就要进大皇子府了,可她亲爹柳三爷却还在外谈生意。她叹了口气,也罢,若是他在府中,想来是不愿意自己去做妾的。喜宝正欲摇头,便听院外有人大喊道:“姑娘,不好了!三老爷落下悬崖了!”
柳明姝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头上的红盖头也掉了下来。“明姝——”柳松匆匆赶来,一脸悲伤道:“三弟他——”说着,他抬袖掩了掩面。之所以会选在今日,就是为了让明姝的作用最大化。柳明姝摇了摇头,嘴里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姑娘,该出门了,错过了吉时没法向大皇子妃交待!”
大皇子府的嬷嬷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