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一个快乐、刺激、颓废、虚妄的假期后,大伙终于迎来了决定他们去留的时刻。按规矩,只有通过考试的人才能留下升学,而那些被淘汰的便只能等待下一次选拔,但据说天启之门有自己的脾气,它不太愿意选择同一个人两次。
所以此刻,观妙堂中的空气明显有些紧张,大家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台上的关大院长宣布考试规则,即使是张胡二位也被气氛感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张破骨子里实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己过不过无所谓,但要他拖好朋友们的后腿,那比让他损失一千互币还要命。 昨天从飞鸿家出来时,胡闹收到一条家里要求他必须通过考试,不然断钱断粮的讯息后,就一直唉声叹气,毕竟他与张破两人在过去的几次测评中基本垫底,垫底垫得多了,心里也就没底了。但张破却不同于胡闹,他在这里完美延续了海星学渣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不管考没考,这次一定行。 关书平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考试今天开始,共考两轮,每轮都有淘汰,全过才能留下。我在这里只讲第一轮,因为你们很多人都过不了,所以不必浪费口舌。这第一轮是个人比武,但不是你赢了就能晋级,而是你们组至少有两人赢才能进入下一轮,否则全队淘汰。具体细则由他们解答。”说着向台下齐拯等众甩了甩手,“我要声明的是,这次考试不会设立什么通过率,我的原则是宁缺毋滥,至于你们能留下多少全看你们自己,哪怕说一个不留,我也不在乎。所以不要期待考试有多容易,更不要奢望跟我谈什么人情,你们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淘汰别人,自己留下。好了,还有一个小时给你们准备,十点整,比试在‘武林’正式开始。”
说完就走,果然是关氏风格,连半句祝福致辞都懒得施舍。也许在他心里,这里面大多数人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所以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
胡闹颓然地听完关书平的话,忽而心底一亮,敲了下脑门,兴奋地拉着张破道:“有机会,有机会,咱们也能田忌赛马嘛。喏,安妮是好马,你是中马,我是劣马,安妮稳赢,我投降,你完全有可能赢,嘿嘿……”说完胡闹就觉得自己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来,比自己能赢都要好。看着他那洋洋自得的模样,张破也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刚想说:“可以啊小胖,有长进,不过你也不是劣马,咱俩至少都是中马。”齐拯却不知何时来到跟前,插嘴道:“不是喔,你们可能对两人胜则小组胜的规则产生了误解,若是在两个小组间比,用田忌赛马的策略还行,但我们这次的对手都是随机安排的,和小组无关。何况每组人数还不同,难道你俩希望安妮同学一对二甚至更多?而且你们发现没,那些只有两个人的小组现在要头疼了,因为他们必须要全胜才能晋级,而那些有四五人的组正偷着乐呢。规则就是这样,让个人为团队去拼,而且也是为你们将来考虑,毕竟一带二既累又危险,二带一就多少轻松些,所以一开始我叫你们好好分组是有道理的嘛。”
没乐几秒,生生被齐拯浇了盆冷水,胡闹登时又蔫了下去,之后便怏怏地跟随张破安妮行动,至于齐拯说的其它事项也就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反正他也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总而言之规则就一句话,上场就是敌人,赢的站着,输的躺下。等候补生们将此精髓完全吸收,齐拯等人即发布上午的对战场次,然后领着大伙出了观妙堂,往应许碑林的方向走去。 原来碑林外围的那圈林子就叫“武林”,直接而又敷衍,远没有其它诸如“恩铭塔”“观妙堂”等名字响亮,当然有这想法的那部分人要是知道在海星上这个词还有一个后缀叫做“盟主”,估计他们也很乐意在这林子里面住下去。 此时在武林的东南西北方,已用警戒带拉好了四个不规则形状的区域作为比试场地,而在每个场地的东南西北角,四位青衣人担当观察员站在树上,还有一位红衣人留在场中担任主裁判,没有比试的候补生们就站在外围观战。 胡闹怎么也没预料到,自己竟是三人里最先上场的,他本来还希望安妮先赢一场拿下开门红,自己的压力就小得多。现在天不遂人愿,团队的彩头没来霉头先来了,即使没人要求他,他也觉得压力山大。 在去往考点的路上,他仨就听说了牧远那场的情况,虽然所有人都猜得到结果,但没人会想到结果来得如此之快,甚至是开试未过十分钟,消息便在林子里传开了,说是对方本来开局就要投降,谁知牧远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也不知从哪钻出手腕粗的藤条先把人家嘴给堵上,继而在一瞬间将其五花大绑,丢出场外,就此了账,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两秒。这效率,安妮估摸着自己应该办不到,主要也没有牧远那种气势可令对手连反抗都不敢,张胡二位更是连想都不用想,最后三人得出一个其他人都得出的结论——幸好自己对上的不是牧远。 不久,三人来到地方,还没轮到胡闹,新的一场刚开始,主角之一是位熟人。场内才对上,场外就响起银铃般的喊声:“萱萱加油,你最棒!”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周芓美小姐,但见她朝身边的大个嗔怪道:“大春,你愣着干嘛,给萱萱加油啊!”
那大个无奈,只得粗声粗气地吼:“萱萱,加油!萱萱,加油……”张破走过去,轻快地喊一声:“贺萱加油!”
小美惊喜地转过头来,回以明媚笑容,随即安妮胡闹也化身拉拉队员。
场内,贺萱使一柄短剑凌厉进攻,与一精瘦的光头男子斗了几个回合,胜负未分。那光头男赤手空拳,身手也算敏捷,躲不过的剑招便以双掌硬接,居然毫发无伤,看样子天赋就在那双手上。张破再多看几回,便看出光头男的动作多有破绽,刚觉得自己有把握赢他,就听到他大喝一声,右掌连同手臂一齐变为银白色,好似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陡然出击,斩向迎面而来的剑锋。只听“铮”的一声,贺萱手中的短剑断了一截,她和场外观众齐声惊呼,当即后跃数丈有余。 小美安妮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紧张得大气不敢喘,胡闹干脆连看都不看了,张破也收起了自己的小确幸,只有大春很淡定。这时,有好事者起哄道:“呦呦呦,好苦恼啊,武器没了怎么办?加油没用怎么办?”接着就有人答:“还能怎么办,投降呗!铁臂和尚一出手,尼姑道士绕边走,只要手刃一出现,石头砍成豆腐片儿。”
阴阳怪气引得一阵哄笑,小美安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被大春及时按住,那就真成了场内场外双开的局面。
果然一招得手后,铁臂男即步步紧逼,两把手刀一路猛砍,把个小贺萱逼得只有东躲西藏的份。不过贺萱明显比他灵活,借助树干的遮掩,竟也暂时无虞。至于为何说是暂时,那是因为经铁臂这一通砍,场内已经没剩几棵树了。不过有个现象值得一提——那些树倒下后,便很快沉入地里,就像被沼泽吞没似的,看来这武林也有点奇怪。 在两人又一轮过招立定后,铁臂男环顾四周,不由喜道:“这下你无处可躲了,投降吧,免得我砍伤了你。”贺萱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手中断剑,嘴角忽然上扬,竟露出一丝诡谲的笑。这笑在铁臂男看来就是妥妥的挑衅,二话不说,猱身而上。贺萱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烟雾dan丸往地上一砸,登时全场白烟弥漫。与此同时,世界归于寂静,有人喊有人笑,却无人能听到任何声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观众们都不清楚场内发生了什么。张破却心底透亮,奈何看不见大伙,又发不出声音,不然他都想要代主判提前宣告“贺萱赢了”。 果然一分钟过去(众人却都以为过了好几分钟),白烟消散,大伙见到这样一副场景:铁臂男双手被一堵水泥墙陷住,动也动不了,抽又抽不出来,只得龇牙咧嘴着急蹬脚。墙上半蹲着的是红衣主判,而贺萱立在铁臂身后,双手持剑,剑柄抵在了他的后心窝上。当此情形,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只是观众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时主判从墙上跳下来,大声宣告:“本场,贺萱胜!”然后手抚墙面,瞬间将其瓦解殆尽。铁臂男一经解脱,愤愤然还欲动手,被主判瞪了一眼立马变怂,只得悻悻下场。主判知他不服,便道:“自己上当还觉得委屈,像你这样若是在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贺萱刚把我的声音变成她的,你就傻傻分不清,还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攻击我,怎么讲都不信,你不是找死是什么?!”
铁臂男无言以对,单向同伴们说了声“输了”,便躺在地上不愿起来了。
贺萱欢欢喜喜地走过来,众人立刻围上去庆贺,连张破都夸她聪明过人,只胡闹敷衍地夸了一句“厉害厉害”。贺萱见他无精打采,便关切问:“胖哥今儿个是怎么了?”安妮叹了口气,指了指场内,示意她自己看。贺萱回过头去,正好见主判与四位观察员交流完,然后扫了一眼场外,道:“下一场,胡闹对沙祢撒。”
话音刚落,一个扛着铁棒的雀斑少年风一样跳进场内,然后冲胡闹勾勾食指,挑衅十足。可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大伙都认为,本届新生中难得有两个启元天赋,虽然一个强得没边界,但另一个也弱得没底限,这就容易诱惑人萌发一种野心,毕竟打败启元天赋的事迹够吹一辈子的,软柿子谁都想捏,何况还是个金柿子。 只听张破骂道:“干他娘的,小胖,给这麻子点颜色看看!”
胡闹苦着脸小声应了一个“哦”字,然后慢吞吞地走进场内。即使张破安妮小美贺萱乃至大春都在场外喊破喉咙为他加油,也无法燃起他哪怕一点点信心和激情。他抬头望天,因为没了树的遮挡,所以视野很好,一大片天空就像蓝丝绒一样,美不胜收。他不禁以心问心,多好的天气啊,要是能出城去玩该有多爽,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考个劳什子试呢?
那主判见胡闹走神,遂轻轻地咳了两声以示提醒。胡闹的心绪突然被打断,有点生气,便嘟囔道:“考考考,考你个麻痹。”那主判一听,脸立马拉下来,喝道:“开试!”
好家伙,沙祢撒等的就是这个信号,也不管胡闹有没有准备好,登时拖着那条碗大的铁棒向他冲去,近前就是拦腰一棒。胡闹惊险避开,却一个踉跄崴脚倒地,沙祢撒更不打话,高高跃起,又是一棒凶狠劈下。胡闹急伸手引土壁来挡,不料铁棒砸到土壁上,土壁竟如沙般塌散。他一个躲闪不及,左肩被棒削到,当下疼得大喊大叫。顿时,张破握紧了拳头,安妮恨得牙痒痒,小美等人也吓了一跳。 胡闹狼狈地滚开数米远,摸着痛处来了气,暗忖幸好有土壁挡了一下,不然这条肩膀算是废了——妈的,考个试而已,这孙子居然想废了我,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子跟你拼了! 莽性一起,胡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用两脚便跺裂大片土地,紧跟着两手乱打,口中哼哼哈哈不停,马上就有无数泥土赶鸭子上架似的射向沙祢撒。 面对飞来泥球泥块,小撒一开始从容不迫,使一条铁棒随来随打,可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些泥土炮弹简直没完没了,不仅累得他双臂酸痛,还溅了他一身泥。渐渐的,他也有些心慌了,看来启元天赋真不是吹的,仅就这耐力而言就有点恐怖,若是普通的天赋早就歇了,可这一位居然越打越起劲,速度还越来越快,果然自己不该托大觉得可以单靠武力取胜,早该用天赋干掉他了。 眼见胡闹愈占上风,贺萱便催小美该转场了,因为她也即将登场。张破安妮连忙给她加油鼓劲。小美轻轻一拳打在张破肩上,挑眉自信道:“等我好消息。”
说完转身就走。张破望着她的背影怔了一会,听见观众惊呼才又回过头来。
原来沙祢撒边打边逃,到底一不小心被一颗泥球砸中腘窝,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胡闹哪管恁多,剩下的泥土全往他身上招呼,竟瞬间垒起数人高的土山来,引得场外惊呼一片。 这可把安妮高兴坏了,一双巧手拍得震天响,张破更用一声长啸,把胸中闷气发泄殆尽。胡闹自个儿也终于吁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赢,遂欢欢喜喜蹦到小山旁,踹上一脚,嗤笑道:“瞧把你这孙子能的,真当胖爷我好欺负?”说完这句,便得意地看向主判,挑挑下巴,示意他可以宣判了。
不料,那主判诡异一笑,张胡安心里都登时一惊,两个“擦”和一个“跑”都来不及喊出口,便听到哗啦一声,小山连同周边地面化成大片流沙,瞬间将胡闹冲埋,只剩一颗脑袋留在外面,再也动弹不得。却见沙祢撒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郁闷地说了句:“妈呀,憋死我了。”也晕头转向的分不清方向,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终于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