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的演奏声音重新恢复高扬,宴会刚刚开始。顾颖慢悠悠地吃完小蛋糕,这时,江父和李静如一起过来,脸色都不是很好。顾颖纳闷,没来得及问,李静如忽地狠狠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顾颖手指自己,表情透着迷茫。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做了什么能让李静如斥责?江父眉头紧拧。桑绪下意识看向江漓云,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静如,不动声色地移动轮椅,漫不经心地挡在顾颖稍前的位置。“半个小时前,有人看到你和人争论,这件事没错吧?”
顾颖往后推了一下时间,半个小时前,自己应该在乐队附近。那么有人看到争辩,就是自己和裴沁的对话?她和裴沁光见面就充满火药味,更别提方才差点聊出火星子,差点把庄园炸了,放在外人眼中说是吵架也不为过,用争辩来形容已经很含蓄了。做过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顾颖“嗯”了一声。李静如缓缓勾起嘴唇,她早就存了教训顾颖的心思,出门前更是被江漓云的话恶心到,如今正好有人送上了话柄,她立即借题发挥。“你是顾家的女儿,我原以为顾家会把他们的女儿教育得非常好,至少是个明事理的,唉……”顾颖听着不爽,口吻坚定”不关我父母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冲我急什么?”
李静如拿出手帕,掩住半边脸,楚楚可怜“身为江家的人,你怎么能不顾体面?就算你年轻不懂事,但也要顾及江家的面子啊。”
顾颖反感,皱眉回击“我什么时候不顾及江家的面子?”
“孩子他爸,你看看。”
李静如仰头,语气艰涩“我是真不知道如何管教年轻人了,也许就是因为我老了。”
她看向顾颖“你不把我当回事,我理解,谁会听一个继母的话,不过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江家被人议论,被戳脊梁骨,这可怎么办?”
顾颖“我……”她刚开口一个字,李静如那边细碎的哭声已经响了起来。江父拍拍女人的背,看向顾颖的眼神深沉,无声地谴责。现场的氛围一时僵持,缓缓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再不阻止,恐怕在这件事上,顾颖真的会吃亏。江漓云眉峰隆起,抬头,却对上江父的眼神“你要说什么?”
江漓云挑挑眉。江父没对顾颖发火,把所有的火气都转移到江漓云的身上,威声呵斥“身为子女,就不能让人省心?瞧瞧你们干的!家风不正!只会让我们伤心!早知道,我绝对不会生出你这样一个逆子!”
这话说得极为厉害,作为彻头彻尾的外人,桑绪都不禁脸皮一抽。听江父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后悔生了江漓云?顾颖瞬间炸毛般,瞳仁竖起,整个人犹如戳到软肋的野猫,蓄势待发。她瞟向男人,却发现那些难听到自己都燃烧怒火的话,对男人而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烟消云散。江漓云仍然淡漠。但是顾颖不可能觉得这件事不算什么。即使对方是江漓云的父亲,也没有权利对江漓云这个态度!“江家所谓的家风,就是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什么?”
江父鹰凖的眸子一凝,料不到顶嘴的人会是顾颖。“刚刚继母也说了,是争辩,不能证明我就一定是错的。”
顾颖挺直腰板,气势不弱“按照继母的意思,按照江家的家风,如果他人故意挑衅,难道江家也要维持为了表面功夫,维持气度,选择忍让,纵容被蹬鼻子上脸?”
李静如原本用手帕掩饰偷笑,听到这些,嘴角一僵,弧度倏地消失。顾颖激动到无法克制手部颤抖,她瞪着偏心到极致的江父,最后把酷厉的眼神定在煽风点火的李静如。她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一口气把和裴沁的“争辩”全说了。说完,江父伸手抚上下巴,认真思索。李静如本想借题发挥,然而顾颖出乎意外的硬气,她转了转心思,忽地“诶呀!”
了声,连忙过来握顾颖的手“好孩子,原来是你受苦吃亏了,我们听到别人的话,一时焦急才会那么说。”
顾颖抬眸,她的瞳仁黑漆漆得,把李静如前后两幅嘴脸映照得清清楚楚。李静如莫名有些发怵,讪讪地放开顾颖的手。“一时焦急?”
顾颖面若冰霜,反问道“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可以随意批判孩子?这和不分青红皂白有什么区别?”
顾颖轻蔑一笑,瞅着江父,阴阳怪气“就因为一时焦急而说出有失长辈身份的话,这也是所谓的江家家风吗?”
江父的脸皮狠狠一抖。他习惯斥责小辈,往日里对待江漓云和江骞都是如此,江骞还能差些,就算惹出篓子,李静如说一说,自己的火就能消一大半,如果江骞能顺从地认错,他就当这件事过去了。但江漓云不是,虽然都是自己的儿子,江父也清楚明白,江漓云比江骞要优秀多得多,错误甚少,可这样优异的儿子,要是自己正值衰败之年,肯定放心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对方,然而江父打心眼里认为自己这个年纪不算老。他尚在壮年,时间越长越矛盾,江漓云太强耀眼,万一有天把自己踹下去怎么办?自己不要紧,可静如呢?骞儿呢?自己若是从高处跌落,江漓云接手,他们母女怎么度日?江父越压抑就越排挤江漓云,交给对方处理的事务再完美也会硬挑出一两个不相干的小瑕疵,刚开始斥责江漓云时,江父会犹豫不安,可对方不发一言的态度愈加让江父不爽,再加上那双眼睛和穆唯十分相似,每次对方无声看着他时,江父忍不住会觉得死去的穆唯站在面前。江父的呵斥次数增多,之后的每一次都伴随着怒吼,但江漓云始终不曾说过什么。今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