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如丝毫不惧,默然微笑。“继母您可真是伶牙俐齿,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受害者说成嫌疑犯。”
顾颖目光沉沉,牢牢锁着李静如。对方却佯作不解“如果真是一尘不染,怎会说成黑的?”
顾颖一颗心慢慢坠落谷底。李静如不愧是千年的狐狸,即使江骞犯错,也能凭借一张嘴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然后洗白儿子。和裴沁比起来,李静如的洗白手段多了几倍含金量。但对方并非毫无弱点。顾颖粲然一笑,用最单纯的表情说着最狠酷的话。“继母爱护儿子,可得把小叔子看好,万一再发生绑架,万一中间发生意外……”顾颖凑近,笑意悚然,顿时令李静如有了丝丝沉甸的压迫感。“继母您猜,小叔子如果也缺胳膊断腿,江父会选谁继承江家呢?”
李静如不舒服地蹙眉“骞儿不可能再受到伤害。”
“凡事无绝对。”
顾颖语气轻淡,却在描述事实“小叔子活泼好动,二十多岁的人却是几岁小孩的智商,谁知道他会不会自己作死呢?您说呢?”
李静如转了转眼珠,大脑飞快运转,几秒之后又换上伪装的模样。她笑道“骞儿得谢谢有你这么操心的嫂子。”
顾颖面无表情地走开。回到卧室内,顾颖坐下来思考。李静如心眼奸诈,素会伪装,在江父面前用另外一幅面孔生活了二十多年,也难怪惹得江父疼惜怜爱。虽然江骞是个不成器的,不过有李静如一日,江家的下一任家主会一直无法落定。顾颖专心于现状,一不留神耗费过多时间。她连忙去衣帽间挑选礼服,又想到江漓云提过这场晚会不甚重要。她挑了一件黑色优雅连衣裙,脖颈的颈圈是同样神秘的黑色,再加以一朵白山茶点缀,这件礼服的后背颇有小心机,光洁的背部大片露出,端庄却不会刻板,将女人婀娜的身材表现得淋漓。顾颖叫来手巧的女佣替自己卷头发,女佣瞧到换完礼服的顾颖时都愣了愣。顾颖唇畔上扬,她虽是素颜,笑起来却自带媚态,熠熠生辉。女佣看愣了足有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给顾颖卷头发。江家有专门的化妆师、造型师,然而顾颖不需要,她自己就会化妆,水平嘛,化自己这张熟悉的脸是绰绰有余。女人纤纤素手执起眉笔,轻轻勾勒秀美的眉,增添上几分明艳。顾颖一勾一勒间,充分享受着镜子里的人正逐步变漂亮的过程。最终,她放下最后一样化妆品,镜子里的自己焕然一新。顾颖平日里的穿着打扮走清新风格,如今的她皮肤白到发指,即使暗色的灯光下也泛着可口的色泽,睫毛长翘,无意地眨眼都泛着几缕迷离的味道,唇色偏粉,晶莹得犹如果冻。现在的顾颖更像个橱窗里易碎的瓷娃娃。女佣都看呆了,举着的卷发棒一时间忘了放下。顾颖化完妆,对着镜子来了张自拍,太过完美以至于图都不用P,直接发给了江漓云。她收起手机,观赏自己今天的妆容,甚为满意。上辈子毁容后她就再也不化妆了。再高端奢华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住她脸部的创伤。她讨厌自己的脸、讨厌镜子、讨厌一切反光的物品,每次看到都会躁郁烦闷,歇斯底里。谁能想到呢?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能亲手给自己化妆。顾颖忽然鼻尖一酸,考虑到眼妆,她忍了忍,憋回眼泪。在起身准备去客厅时,她脚步一顿,想到前几天江漓云为自己拍下的一套珠宝。她想了想,把那套珠宝里的胸针取出来,细心别好,然后走了出去。客厅内,李静如已经补完妆,她和江父两人都在品茶,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江父听到响声抬头,夸赞“很好。”
李静如瞧到顾颖这样一套装扮时,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紧接着睁大眼睛,宛如被惊艳到,说道“很好看。”
江父打量道“不错,很得体。”
江父不常夸人,尤其连续夸两遍。看来真的非常欣慰。李静如蜷起手指头,慢悠悠品了口茶,忽地怅然叹气“这让我想到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穿黑裙子,但现在年纪大了,黑色穿起来显得人更老气。”
她望向顾颖,看起来极为勉强地笑了笑,却眼眶无端泛红。江父一慌“怎么了?”
“没事。”
李静如这回虽然没掉眼泪,可声音染上哭腔“我就是有些伤感,我们都老了……”“是人都会老的,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江父的脸上难得有笑容,即使数年生意场上殊死奋战,鬓角早已霜白,眼纹深刻,但依旧难掩江父依稀英俊的五官,脸部线条坚毅。江漓云和江骞,长相都或多或少遗传了江父的基因,尤其江骞,更像江父,至于江漓云,有些相似然而眉眼不似,应该更多遗传了穆阿姨。李静如撒娇地努了努嘴“可我现在穿不了黑色裙子了……”江父“没事的,不就一条黑裙子?你们女人啊……”顾颖漠然瞧着这一幕,她当真佩服李静如说哭就哭的本领,同时也明白李静如这么做的别有用心。与其李静如提出来,顾颖主动开口“爸,既然妈看到伤感,我去换一身。”
江父拍着李静如背部腾不出来手,头都没抬“好,你去换一下。”
顾颖抿了抿嘴唇,利落转身。回到卧室,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堪称完美的自己,然而却因为李静如一两句话就要重换。肯定是憋屈的。自己精心准备了快一个小时的成果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否定。甚至都没来得及小跑到江漓云面前,抬脸笑着问“我漂不漂亮?”
顾颖眼眶慢慢变热,随着泪珠滚落,她先摘下黑色的颈圈……十几分钟后,换完一套礼服,补好妆的顾颖重新站在客厅。她一袭淡黄色长裙,虽说得上出彩,可惊艳程度远远不及那条黑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