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漫长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时间。 阿蒂尔·兰波静静等待。 一切—— 一切的故事—— 一切的答案—— 他想知道的那个真相—— 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时间都仿佛凝固的安静中,中原中也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打量观赏,又像在无所适从地找借口逃避。 阿蒂尔·兰波注意到此时中原中也的钴蓝色的眼睛已经褪去了锐利与暴力,异常澄澈。 橘发的少年看着自己的掌心,翻到手背又再度查看起来。用这样的动作度过了犹豫的时间。不过,他最终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这么想知道就告诉你吧。”
中原中也说。 “‘荒霸吐’啊——” 他深吸着一口气,然后吐出,释然又下定决心。 中原中也吐出了秘密——那独属于他、非同一般的身世: 像是终于卸下什么一般,兰堂听到了他的回答。 蓝色的眼眸垂下,他说——“就是我。”
“……”兰堂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废弃的造船厂之中,只有破碎的断壁残垣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击碎墙壁的重力,并没有对阿蒂尔·兰波造成任何过分的伤害。 即便有些微轻伤,那也是中原中也将脚踩在法国青年身上时所造成的。 猝不及防被踢中——有所准备的阿蒂尔·兰波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正如太宰治所说,阿蒂尔·兰波将自己当做了诱饵。 ……能全身而退的诱饵。 这时候响起的,反而是太宰治不由自主的轻声提问:“你说……什么?”
这个答案,最为意外的,不是阿蒂尔·兰波,而是太宰治! 即便是漠不关心事态发展的太宰治,也从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太宰治可以猜到中原中也与荒霸吐有着非同一般的羁绊关系,却不可能猜到真正的真相! 无他,中原中也太像一名人类了! 就连被同伴压榨时的姿态,都那么像一名正常人类的情绪反应! 谁能知道,中原中也一直一清二楚自己“非人”的真相呢?! “所谓荒霸吐,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明眷属……” “在地狱唤醒了‘荒霸吐’……” “黑色的野兽、以火为皮……” “那是力量本身所组成的洪流。”
“……洪水并不抱有杀意。火山并不抱有杀意。台风,落雷,海啸都不抱有杀意。但是他们都能在一瞬间杀死大量的人。那匹野兽就是这样。”
“……” 来自各个渠道搜集的信息在太宰治脑海回荡,与此同时更为清晰的是中原中也曾经的声音—— “你还信有神明这种东西存在啊?”
愚弄。 太宰治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身为凡人,在神明的话题上,也会无力。 哈,这个普通小孩子一样的家伙,竟然不是人,太宰治自认为不是一个合格的人类,而表现得没一点不像人类的家伙却是十足人类的做派……多么讽刺。 太宰治内心被荒谬和讽刺淹没。 他得到的信息被人特意误导了。 他本该更早摸索到这个猜测的。有人每次在他想到这个可能性时恰到好处地提供了转移视线的情报。 阿蒂尔·兰波?不会是他。 太宰治脸上薄薄的笑容已经彻彻底底换成了有些懊恼的神色。 被人耍了,即便是太宰治,也会觉得不快! 森先生虽然说了很多废话,但有句话没有说错—— 黑手党的本质,是利用一切手段去操控合理性。 因此,倒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很快,太宰治的表情就再次变得平静,甚至有些纯粹的漠然,注视着港口黑手党准干部和中原中也的对话。 “果然是这样吗。”
“隐隐约约就觉得该不会是这样吧。”
站起身的兰堂缓缓点了点头,他的身高在西方人中也超过了平均值,在尚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来说更显得身材修长高挑。 “我的记忆,是仅从人生中途开始的。”
中原中也的表情格外平静,不止是阿蒂尔·兰波在寻找那个答案,他也在寻找。 中原中也用平静的声音继续道:“和因为冲击而暂时性失忆的你不同——是仅仅从八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整个人生才存在于世的。”
“……在那之前,是黑暗。悬浮在一片青黑色的黑暗中。被封印在哪个设施里。‘荒霸吐’并不是神,也没有能让死者复苏的力量。我这个人格,究竟为何会存在也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只有经由某人之手破坏了封印,将我扯出来了这一点而已。——那双手是你吧,兰堂?”
羊的王,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却并不缺乏敏锐与智力。 与狐狸般狡猾的成人和天生智几近妖的绷带同龄人比,他这方面表现并没有那么突出。 然而,否认中原中也这方面的才能是愚蠢的行为。 没有头脑,只有暴力,是不可能成为港口黑手党内风评良好、受人爱戴、御下服众的准干部的! 作为仅次于首领和五大干部之下的预备干部,标准并不只追求单一的武力! “回答我吧。”
一年后前景可期的港口黑手党准干部说: “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为什么要将我带出来?还有——是怎样让‘荒霸吐’的完全体显现的?……就是为了这些答案,我才开始追踪这起事件。”
“……终于见到你了。来,把你知道的全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