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被其母义成公主所嫌弃,父亲死后未将可汗之位传于他。
反而传给了自己叔叔的突厥王子,一直欠奉对于突厥又岂是阿史那家族的拥护。
就像是一个边缘人一般游离在整个突厥中枢之外。
然而值此生死存亡之时刻,却终究显示出身为突厥贵族的骄傲与勇气。
他知道若是阿史那思摩身死,那些活下来的突厥人绝对得不到大唐的包容与接纳。
与阿史那思摩相比,他这个处罗可汗的儿子、颉利可汗的侄子。
并不比一个寻常的突厥人有着太多的分量。
所以他冲锋的背影萧索而壮烈,气势却坚定而不屈!
今日之死,是为突厥保存住未来!
终有一天,阿史那氏的子孙会再一次君临这块祖辈繁衍生息的土地,成为草原大漠的王!
看到奥射设决绝而悲壮的身影,其余突厥士兵互视一眼。
而后一言不发,纷纷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向着薛延陀冲去。
纵然是死,亦要为阿史那思摩争取一线生机。
那是突厥人的延续!
……
雁门关城楼上,萧嗣业望着关下皑皑白雪。
远处茫茫山川,以及几万人汇聚关下,人喊马嘶犬吠牛叫,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是皇帝敕封的单于都护府长史。
灭亡突厥。李二在突利可汗故地设置顺、祐、化、长四州都督府,颉利可汗故地置定襄都督府、云中都督府。
单于都护府所在地便是定襄城。
而等他在家族之中遭受轻视与抛弃,满怀愤懑回返北疆。
一腔热血决定要好好的做出功勋让家族中那些鼠目寸光的老家伙们好好看一看。
却发现只不过是离开北疆半年时间,却已然是时移世易,一片狼藉……
长安城中,那些庙堂之上的宰辅们以及太极宫里的皇帝陛下,还在琢磨着如何婉拒薛延陀的和亲之请求。
以便稳住大局安定北疆,使得帝国可以全力发起东征,征伐吐蕃吐谷浑。
却浑然不知在长城之北的茫茫群山之间,早已乱成一锅粥……
薛延陀翻越恶阳岭,偷袭突厥人?
马邑城守将宇文法居然阻挡右屯卫出关,并且不给右武卫粮秣补给,使其无法出城救援突厥人?
最离谱的是,突厥人弃城南下情有可原,但是不去马邑反而直奔雁门关。
如此舍近求远之举措,所为又是哪般?
看不懂啊看不懂……
按理来说,单于都护府乃是萧嗣业的地盘,有这个都护府在,才有他这个长史。
才能实现他心中的志向与抱负。
那么此刻关下的这些突厥人便是他的“子民”,要尽量保全,如此才可以使得他有所作为。
不然突厥人都死光了,单于都护府哪里还有存在的必要?
他这个长史更是光杆将军……
然而萧嗣业却并非那么想。
此番回到阔别多年的长安,见识了关中富庶长安繁华。
那种钟鸣鼎食纵情豪奢的生活,早已使得他深深入迷。
再回定襄,实在是逼不得已,就算自己肯舍了面皮,可终归也得找个借口吧?
怕苦怕累,所以不愿回定襄?
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出。
若是不想留在定襄,而且有充足的借口……
萧嗣业眼眸之中寒光闪烁。
雁门关守将就站在萧嗣业身后,眼看着远处薛延陀骑兵已然乌云压顶一般奔袭而来。
而关下的突厥人依旧混乱哭嚎,当即下令道:“打开关门,五百骑兵出城维持秩序,然后放突厥人入关,若有争先破坏秩序者,格杀勿论!”
突厥人乃是大唐一手扶持,突厥人眼下是大唐忠诚的盟友。
不可坐视其被薛延陀屠杀而漠然不理。
“诺!”
副将应了一声,就待转身去传达命令。
“不行!”
萧嗣业蓦然出口,制止了那副将,而后看向守将,道:“不能打开关门!”
萧嗣业蓦然出口,制止了那副将,而后看向守将,道:“不能打开关门!”
那守将一愣,奇道:“这是为何?您乃是陛下敕封之单于都护府长史,突厥人便是您治下之民。”
“眼下薛延陀就在咫尺之外,再过一会儿便抵达一箭之地,若是此刻不放这些突厥人入关,难不成坐视其被薛延陀屠杀?”
“到那个时候,末将纵然要背负坐视突厥人惨遭屠戮之责,阁下怕是也难逃失责之罪!”
萧嗣业吸了口气,心念电转,沉声道:“吾又岂能不知?可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多的突厥人,乱哄哄的人喊马嘶,你可知其中是否有薛延陀的细作?”
“即便没有薛延陀的细作,可突厥人毕竟是突厥人,吾乃单于都护府之长史,与突厥交往多年,深知其不可驯服之野性!”
“突厥祖祖辈辈都在不断的攻击长城,亦曾数次绕过雁门关深入河东腹地烧杀抢掠,甚至一度之地渭水之畔,距离长安咫尺之遥!”
“谁敢保证,这些突厥人入关之后,不会趁机作乱,夺关据守?”
……
“荒谬!”
那守将都快要气笑了,怎地朝廷出来的这些个年轻官员,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先前有一个李愔,还是个王爷,结果单人匹马就敢前往马邑。
更搅合得北疆乱成一团,现在又出来一个萧嗣业,满口歪理信口雌黄,简直不可理喻!
“突厥人乃是大唐子民,为大唐屏藩北疆,抵御蛮族。若是此刻坐视盟友将要遭受屠戮而不管,你让那些依附于大唐的其他胡族怎么看?”
“大唐之威严何存?陛下之威严何存?”
那守将瞪着萧嗣业,一脸不屑。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特么世家子弟呢?
草包一个……
萧嗣业目光炯炯,厉声道:“胡涂之至!将军,此刻雁门关上下唯有兵马五千,你可知关下这些突厥人有多少?起码六七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