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妤理着课本，斜眼道：“你们吵架了？”她其实也就是随意问问，昨天放学后唐夏跟韩誉在车棚发生的事情，早有八卦的人传了个遍。
邹子妤乐得如此，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
唐夏整个人如被放了气的皮球，蔫蔫的，“算是吧。”
韩誉明摆着是在躲着她。
女孩转过身，目光一扫，正好和齐回对上。
他隔着两组，远远冲唐夏打着手势示意——哄！
她咬咬牙。
算了，脸皮厚点，他躲着，那她就再找过去呗！
思罢，唐夏腾地从座位上弹起，屁颠屁颠跑出教室。
邹子妤目送她离开，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真的想去上厕所，也便跟着唐夏出了去。
那时候课间除了小卖部，学生们最爱去的就是厕所，不仅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散散心，仅此而已。唐夏有预感，韩誉既然要躲着自己，就不会去小卖部，毕竟小卖部人多眼杂，而男厕所……自己就进不去了！
阳台外面飘着雨，淅淅沥沥的，将花坛里那棵原本光秃秃现在却添了新绿的老树给洗得发亮。唐夏站在转角处等待，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不时朝厕所方向望去。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因为停了课间操，大家又不愿一直闷在教室里，故而都跑出来透气闲聊。
邹子妤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看着唐夏，颇有点好奇。
大概等了有七八分钟，一直出神发呆的唐夏余光一瞥，果然见韩誉从男厕里边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里面耗了许久，手上没有一点水渍，说他在上厕所，她还真有些不相信。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唐夏抿抿唇，小步挪了过去。
“韩誉。”女孩唤他，声音轻缓。
少年没有看她，只将目光定定地投于自己身前，随即大跨步，直接从唐夏旁边擦肩而过，没有停留。
有无所事事的学生看了过来，尴尬的唐夏怔在原地，咬牙一个转身，又追了上去。
“韩誉。”这回她抬高了音调，对于韩誉的无视似乎很是不悦。
少年仿若未闻，步子迈得比刚才还要快。
邹子妤瞧着，忽然莫名觉得解气。
韩誉对唐夏的不理睬，一定程度上让她有着雀跃，仿佛他们两个的矛盾越是加重，自己的机会，才会越大。
“你真的生气了？”唐夏不放弃，厚着脸皮跑到韩誉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了下来。
她素来是胆小害羞的，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拦住少年的去路，无疑有些烧脸。但或许是真的不愿跟韩誉闹得太开，所以唐夏忍了忍，先主动道歉。
“对不起啊，我昨天不该那样说你的，是我不对。”
唐夏生来性子温软，说话声音小的时候，听在人耳朵里愈发柔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心口似的，痒痒的，不忍心再黑脸去怪罪。
韩誉霎时间气就消了一半。
可他到底是韩誉，是那个倨傲冷漠又心眼极小的少年。他的脾气说来就来，却不会说走就走。
“让开。”
韩誉淡道，语气里沁了凉意。
唐夏皱眉，固执不让，“我真的是来道歉的，真心的，”她回答，小心翼翼抬眼去瞅少年，却见他面目沉寂，分外陌生，“你别气了，我请你喝饮料好不好？”
她像个孩子，连怎么哄人都不会。
韩誉绷紧着下巴，线条硬朗，“不用。”
他简短拒绝，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来往的学生小声议论，看热闹看得起劲。
唐夏低下头，委屈道：“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她展开的双臂微微垂下，颇有些无措地揪着自己的校服下摆，“我承认，昨天有些话是一着急才口不择言的，但是我态度应该……还算好吧？”
走廊另一端的邹子妤看到，比唐夏高一个脑袋的韩誉，微微弯了弯唇角。
弧度极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邹子妤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是否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为什么明明看起来韩誉是在生气，却还会笑？
“你这是道歉？”韩誉反问她，语气依旧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我怎么听着，倒没有几分愧疚来？”
唐夏诧异，她还需要愧疚？
“唐夏。”韩誉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如往日一般温柔，唐夏心神一晃。
“嗯？”女孩乖巧应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自私的？”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的窥探清晰而明显，似乎是要将她第一时间流露出来的情绪给全部看透
唐夏噎住，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吗？
她微蹙了眉头，仿佛的确是在细细思索。
刚和韩誉接触的时候，她对他的认识太过浅薄。她总觉得，少年是骄傲的，是冷漠的，他可以欺负全世界的人，但全世界只要有一个人敢反过来欺负他，他势必要掀翻整个世界。
而后来，她渐渐发现了少年性子里被完全隐藏的另一面。他也可以是温柔细心的，只不过他不愿意表现出来，无法让所有认识或者不认识他的人见识到，那样的少年，更加吸引。
女孩犹豫的神色刺到了韩誉，他狠狠咬了下唇，凉道：“难道真有那么难回答吗？”
唐夏一惊，猛然回神，“不是的！”
可为时已晚，韩誉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火气，忽然又因了她的犹豫不决而噌噌噌冒起来。其实他要的不多，哪怕唐夏心里觉得他自私，只要当着他的面，能说一句“不是”，他立马就可以原谅她，哪怕她可能是违心的。
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毫不保留地相信。
韩誉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唐夏这里，相信他就这么不容易？
少年黑了脸，往边上挪一步，越过女孩往教室去。
唐夏又追，再次站在他身前打开双臂，试图用刚才的方法继续拦下韩誉。
她不知道在气头上的人是不能用理性的对话去安慰的，尤其是韩誉这样的少年，齐回之前和她说的“哄”，这会儿早就忘在了脑后。唐夏继承了父亲的优点，那就是安慰人的时候喜欢讲大道理，用鸡汤化的方式去开解别人。可这招完全不能用在韩誉身上，一旦用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