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嗜血霹雳大战之后,贪财的上官陆第一念头出乎预料竟不是统计斩获,反而是在第一时间前往军所医房看望那些伤重医治的士卒。“江头,非我故意阻挠,而是血狼方经苦战,若非百变陷马阱,怕是血狼还没有与鞑子苦苦鏖战的时机,早已寨破人亡,血狼是胜了,却也胜得异常艰难,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旗士卒拢共不过五百余人,特别是铁蹄、山岳、长林三旗,只有几十人。”
“况大战之后,弟兄们疲惫不堪精力不济,如此境况,我们何来军力驰援血狼其他三寨。”
辎重军前往血狼卫领押粮草、军械,却遭围攻血狼卫鞑子探骑围杀,最终返回血狼寨的只有十余人,上官陆寻知所胡贺宇商议,血狼所派兵援救血狼卫,以获得粮草、军械等辎重补给,没想到却遭到胡贺宇极力反对。“胡所、胡头,血狼卫遭鞑子围攻,只要鞑子一日不退,血狼所便一日得不到粮草、军械等辎重补给,仅凭血狼所库房中那点存货,能支撑到什么时间?”
“鞑子此次打垛,并非一所一卫之事,军关有军情通报,五羊边军各寨乃至军关皆遭到鞑子围攻,此次我们能够击溃五千鞑子骑兵,那下一次呢?鞑子还会只是五千之数,定然会是倍之于敌骑,纵然有地窟的存在能够有些遏制鞑子骑兵攻击,但长此以往坚守待变,血狼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上官陆发现这战时与平日,血狼老卒完全就是两个人,大战之时从容淡然的胡贺宇现在变得是锱铢必较,眼里就守着血狼家底,活脱脱一个顽固不化的守财奴。神雀德善皇驾崩,新皇登基,正值朝政更迭民心浮动军心不稳之际,鞑子趁此时机无疑是狼子野心,欲一举破开阻挠他们南下几千年的五羊雄关,毕竟五羊一失,北境的王、荒两郡无险可守,必然会沦为他们的跑马场,鞑子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神雀中枢,京邑。鞑子兴兵十万攻打五羊关,但对于军关辖下各戍边军寨同样没有遗漏,右司极其节下猛虎卫、啸虎卫,乃至两卫节下八军所同样受到兵力不等的鞑子围攻。右司如此,左司又怎会幸免。左司节下三卫灰狼、青狼、血狼,以及三卫节下十军所,同样承受着鞑子对军寨的围攻,其中唯有血狼卫及其接下三所,因特殊缘故更受到灰熊金毡与青狼金毡的青睐罢了。“胡头,血狼位居各军寨最西端,也就意味着唯有血狼所不会四面皆敌,血狼四寨同气连枝唇亡齿寒,血狼卫一旦有失,血狼所也定当不复存在。”
到血狼已近半年,对于血狼、对于血狼边军、对于边军军寨,上官陆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守望相助共克时艰,早已在千年前随着夏族边军体系的崩溃而烟消云散,上官陆并非想打破什么或者是挑战什么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及高瞻远瞩的眼光,只是一个戍边军寨所正纯粹的军事观点。“江头,鞑子兴兵十万攻打军关,各戍边军寨,所寨之敌最少为千夫长所领一千骑兵,卫寨起码也是两名以上千夫长,也就是两千骑以上,就算连日征战厮杀下来,鞑子损伤过半,那最少也有几百骑吧,血狼呢,血狼铁蹄还有多少,连同时喇叭这个旗总在内只有三十四骑。”
“鞑子擅骑术、精骑射,铁蹄在寨外至于骑战,可有半分胜算,铁蹄陨没驰援又有何意义,难道定要白白葬送他们,你才甘心吗?”
很显然,胡贺宇对上官陆的提议并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激烈反对,言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客气与尊重,不再留一丝情面。随着上官陆与胡贺宇的争执越来越激烈,潘监与武典也来到知所房。潘监、武镇静坐不语,就这么看着上官陆与胡贺宇争的是面红耳赤唾液飞溅,行军布阵定策,乃所正与知所之责,二人相争并无对错之分,只是着眼点不一所致。随着潘监与武典的到来,山岳、长林、飞羽、铁蹄、百变五位旗总先后进入知所房。上官陆对于胡贺宇的担忧非常清楚,不仅仅是兵力与战力问题,更有灰熊、青狼两大金毡部的缘故,毕竟这两部对血狼所可是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踏平血狼所,但局势如此却又不得不争,在与潘监、武典及几位旗总回礼之后,这才又缓声说道。“胡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确如胡头所言,铁蹄仅有三十四骑,但只要他们能够出现在鞑子身后,那么鞑子定然不能全力进攻卫寨,战机从来都不是坐等而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无时无刻不是战机。”
“既身为边军,便不可畏死,更不能畏死,况且血狼所的士卒弟兄们何曾有过畏惧。”
“坐等、无时无刻?”
“相信那些罪卒?”
“江头,战机寄于临机决断、胜败之要托于奸猾忤逆之徒,倘若当真如此,切莫怪老胡以下犯上。”
胡贺宇这次是真的恼火,看向上官陆的眼神多有不善。见二人是吵出了真火,潘监起身看向上官陆打岔道:“江头,边军军卒都是些什么人,多是罪卒,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攒足军功,以功抵罪,早日脱离边军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你是万万不能指望。”
“潘监,不管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他们都知道自己是神雀王朝的子民,都是夏族子孙,骨子里的热血不是没有,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冷却,生死系于一线本能便是求生而非寻死。”
上官陆依旧解释道。“胡头,还是让我等去吧,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杀我一人必十倍还之。”
一直阴沉着脸的时喇叭开口说道,话音未落,房间内众人便感受到他那凛冽的杀意和近乎爆发的怒火。“说什么混账话,给我滚一边去,军所费尽心思组建的铁蹄骑,就剩下这么点火种,让你去,你时喇叭是顺心了,可他娘的也撅了血狼骑兵的根。”
说着说着,胡贺宇声音开始哽咽,双眼含泪。“胡头,说起来我时喇叭当年也是罪卒呢,在五羊边军也有近三十年了,到血狼也有十年了吧,若非老子大字不识又是罪卒出身,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五品的卫正或是标总了吧。”
“戍边三十年,身边不见了多少弟兄,活着不过是煎熬,死呢,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可我又不能轻易去死,身后还有弟兄,仇也没报够呢,不能死啊。”
“胡头,你是军所属官,我是卒头,虽有上下之分,但你我毕竟相交多年,熟知彼此为人,我知你是为铁蹄弟兄着想,但弟兄们更想手刃仇敌,以鞑子的头颅去祭奠那些战死的弟兄,军士兵卒自古只有战死,哪有苟且偷生享乐快活的,那般蝇营狗苟的活着,倒还真不如死了。”
看着胡知所眼中的泪水,感受着老弟兄流露出来的真情,时喇叭一时间也颇多感伤,一字一句道出血狼士卒的心声,更说出一戍边老卒的无奈与血性。看着心意已定的时喇叭,胡贺宇也有些黯然无神,垂下头再无争执之念,伴随着丝丝哽咽沉声说道:“既如此,那就依江头所言。”
“胡头,我上官陆在此立下军令,不敢保证铁蹄旗出战毫发无损,但我上官陆必以命相保铁蹄旗弟兄。”
看着死气沉沉的胡知所,上官陆心里堵得慌,起身抱着这位比他父亲还要年长的兄弟,非常用力。“江头,血狼所自当年之后,灰熊咬牙切齿、青狼虎视眈眈,血狼所未曾有一日安生,弟兄们日日应战死伤无数,伍头、军头、旗总几乎是连番履新,血狼所早已不复当年。”
“遍观五羊各戍边军寨,谁能有我血狼凄凉,纵然如此,我等对当年之事从未后悔过,谁让我们是边军呢。”
胡贺宇直视上官陆,任由眼泪顺着眼眶流淌,说出他的肺腑之言。一时间,经历过当年一事的潘监、武典面露哀容,仰起头闭目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