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风陵易庄(剧情补充更新)
北风凛冽,呼啸而过,驱离着夏季留存于京城最后那缕暖意,而时间也伴随着枯叶的飘零,日渐消逝,秋去冬来,京城上空再难看到碧空万里的天空,蓝天白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灰蒙阴沉的云盖。 贺志同顺利返京,昌晟皇那是喜笑颜开! 昌晟皇焉能不喜啊,贺志同舌灿莲花,说服四大氏族,四郡各氏族朝中声援四军都指的官员先后偃旗息鼓,军户氏族则在以柳风为首的京邑军户氏族斡旋下,早早退出老卒一事,至于老卒一事的核心力量,也就是都指都督和营正、司正们,在得到昌晟皇敕勋封爵的许诺下,尽管心有不甘,最终还是纷纷撤离京城。 至此,百战老卒一事得以妥善解决。 但问题的关键是,神雀朝堂却并未因此而得以安宁,王、荒两郡氏族在京官员中,以冯、马两位大学士为首,联合都察院御史,接连不断上奏,奏请朝堂彻查五羊关破。 与此同时,各郡乃至京邑都指,上至都督下到旗总,总计一千八百八十六人于十日内相继身亡,暴毙的因由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伴随着丧亡军报呈送五军都督府及兵部,顿时引发朝堂轩然大波。 毕竟一千八百八十六人,连同他们的父母妻儿,仆从亲随,枉死者何止万人! 人走茶凉,何况他们大多都是幽魂出身,凭戍边战功才在郡州都指获得一席之地,如今身死,无论因何缘故,自杀也好、刺杀也罢,总之各郡都指中有大量军职空缺了出来。 这下,当真是群狼环伺,而且还是多日不曾进食的恶狼,神雀朝堂因为这些军职的空缺,文武百官吵闹不休争执不断,折腾得昌晟皇在承恩宫接连大发雷霆,甚至连续三次不曾在朝会中现身。 利益面前,哪还顾得上矜持和礼节,赤裸裸血淋淋。毕竟各级军职,可不仅仅只是统领军兵这般简单。 依神雀官制,军、政分离互不干涉而又彼此制约,都指领兵牧守一方,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依一城都指卫而言,军务上受州都指司辖制的同时,亦受到城主府节制,都司辖制理所应当,所谓城主府节制也仅限某些特殊时期。 可以说,在都指卫这一亩三分地,一应事务皆有卫正一言而决,是当之无愧的掌控者,所谓粮草军械这等不过蝇头小利,军权在握背后所带来的隐形收益,才是各氏族打破头争取这些军职的真正原因。 自残血夜后,夏族承平已久,神雀立朝三百余载,更是歌舞升平,神雀都指,尤其是郡州都指军系,依军制,郡都督府总领一郡军务,郡州都指皆归其辖制,但时至如今,郡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因此头上没了这个婆婆的郡都指营、州都指司和城都指卫或所,拥有实权远非摆在明面上那些。 常言道,两成收益心眼活泛、五成收益铤而走险、十成收益无视律法、三十成收益无惧死亡。 军职,如此光鲜亮丽诱人的蛋糕,收益已无法用数字衡量,纵然是圣人,怕是也难以处之泰然淡然以对吧! 何况置身朝堂,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员,妥妥的俗人,甚至就连国子监出身的大部分官员也难以坚定立场不可免俗。 王、荒两郡氏族官员的注意力随之转移,所有人都在精心筹谋,该如何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分得一杯羹,当然,对于这些军职因何空出,早已战略性过滤,唯有都察院矢志不渝,在连番上奏无果后,以一己之力展开调查。 消息在京城坊间都传得沸沸扬扬,天音又岂会没有详细传至靖王府。 贺志同,准确的说应该是昌晟皇,谋划缜密布局精妙隐秘,从确认剔除到筛选配合行事的各郡军户氏族,再到精心挑选出京联络人员,更甚至,具体到局中每人该如何行事、如何清理痕迹、如何完美善后······ 可以说,足以确保消息不会外泄,算得上万无一失,各郡同时行事,宛若天女散花,因此就算天音全力以赴,短时间内查探清楚也非常困难。 只是,相比朝堂奏报明面上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天音传递回靖王府的消息无疑更详实一些,虽说受限于时间一时难以查探清楚,但有他们前期传递回来的这些消息,已足以让朱狄猜测一二。 京城、靖王府、后院凉亭。 朱狄粗略翻看过后便将册本放在身侧石桌上,天音调查出来的这些线索太过琐碎,不是含糊不清便是查不可查,再不然便是无可查证,唯一确认的是,所有意外和看似正常的身亡,并无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天音无法查出其中端倪,只能说对方棋高一着,手段高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尽管朱狄明知其中有问题,却也是束手无策,脸色铁青,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王爷,他们、他们···可都是追随您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啊!”吴老双眼泛红,就连说话也满是哽咽,粗喘几口气,缓解内心的悲愤,一吐为快道:“王爷,启沣已非黄口小儿,他现在乃是神雀的皇,屁股决定脑袋,为稳固皇权,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啊!”
“王爷,这些年您领军屡屡出京解五羊、白骨、函谷各关以危急,可谓战功赫赫彪炳千秋,如此抛家舍业出生入死,是为哪般?”
“多年来,军户氏族把控军伍,操训废弛、军纪涣散,若非王爷殚精竭虑精心筹划,他启沣小儿哪来的底气守护神雀这万里河山,偌大王朝,怕早已礼崩乐坏成过眼云烟了吧!”
“他、他···”颤抖的右手指向皇宫方向,怒骂道:“早已是黄土一抔,岂还能坐在那张椅子上作威作福!”
“自他登基以来,对王爷您是步步紧逼,先是不顾边关安危,一纸诏书夺去您都督职,更将于您麾下效力的众多将校或调离、或下狱、或罢黜,再然后便是将您囚禁于这王府中不得踏出半步。”
“羽谷一战,竟以赔付巨额钱货来避免战祸蔓延,堂堂神雀王朝,竟需远嫁自家女来维护王朝边境,那脆弱不堪一触即溃的所谓安宁和和平,耻辱、耻辱啊!”
“还说什么鞑子退出五羊、什么两国缔结盟好永无刀兵,还真他妈看得起自己,把屎糊到脸上当贴金,遮得住那刺鼻的骚臭?哼···夏族男儿,难道都死绝了,需要族中女子委身北蛮鞑子以平息兵祸。”
“鞑子刚一退兵,羽谷关前硝烟尚未散去,鞑子虎视眈眈,外患未消却是内乱四起,当朝之皇,竟行阴谋诡计,对象还是那些为他守护这万里河山,战功赫赫功勋彪炳的战将,倒行逆施罔顾君臣之道,可称之为君乎?”
“吾族,历来便被百族所不容,灭绝吾族之心从未断绝,因此所面临和遭遇的危机和险境,数不胜数,可吾族先贤,何曾屈服过,无论何时何境,从未有过卑躬屈膝屈服之举,皆为铮铮铁骨血性男儿,奋勇反抗,纵身死亦无悔,累累白骨,铺就出今日吾族这栖息繁衍之地。”
“残血夜至今,吾族历经穹、玄、廉、晋、汤再到神雀朝德善皇,四千余年,这周边各国、各部落,何曾熄灭觊觎吾族的歹念,无论穹、玄,还是廉、晋,再或是汤,再算上神雀当朝到德善皇,强敌来犯,哪次不是族中儿郎以血肉之躯,杀得他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可是、可是···您看看我们这位昌晟皇,和谈、和亲,实乃是吾族之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枉为夏族男儿,有何颜面自称···夏皇!”
吴老一口气将一直压抑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不吐不快酣畅淋漓,随着话音落地,心中怒火反而愈加旺盛,致使胸腔剧烈起伏。 吴老一直以来对任何事冷眼旁观,对任何人、任何事始终置身事外,这次竟罕见如此激动,朱狄对吴老的反常同样深感惊愕,短暂沉寂后,出言解释道:“吴老,和谈以退兵、和亲以休战,也属无奈之举,都指战力低下,五羊边军十不存一,反观鞑子,兵锋犀利,岂可等闲视之,不失为良策。”
吴老更不以为然,神色激动,就连语调也不自觉高上几分,道:“王爷,都指战力低下,这不假,鞑子铁蹄兵锋甚盛,更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时,更加不可忽视的是,羽谷守军历经血战,都督府三大营、各郡都指援兵、禁军,早已今非昔比,何况还有夏族热血男儿源源不断赶赴京邑,奔赴羽谷关,归根结底,还是私心作祟,舍不下功名利禄,跑不开荣华富贵,家国大义终究敌不过心底那点弯弯绕。”
“哎···吴老···”朱狄一声长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