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旺虽然守着,不过打从心底里有些懈怠。 他不太想再和桑家人为敌,几次出手,他们一次好都没讨到,尤其是桑家小崽子那一手,真的吓到他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乡下孩子该有的本事。 可惜家里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记得这是一家子乡下人,是不该得罪自己的人,而忽视了人家的本事。 或者说,嫉妒使他们不愿意去看别人的本事,一心想要把失去的面子抢回来。 但真的抢得回来吗? 陶三旺叹气,他从小就跟在两个哥哥身后,打架斗狠,坑蒙拐骗,深受荼毒。 即便内心开始退却,也明白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两个哥哥也不会允许他走。 陶三旺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抬头对上一双打量的眼睛。 眼睛主人一身列宁装,拎个公文包,戴一副金丝眼镜,端的一派人上人姿态。 看向他时,眼里尽是蔑视,还微微拧了眉,说不尽的嫌弃厌恶。 陶三旺胆怯的讨好一笑。 榆成波面无表情,撇开视线,对旁边的助手道:“这人在大门外徘徊了好几天了,让人好好查查,别什么不怀好意之人。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必须第一时间查探。”
“是。”
助手应下,榆成波大步离开。 没多久来了两个守卫,二话不说将陶三旺揍了一顿,扔到了大街上,警告他不准再靠近。 陶三旺又气又怒,把榆成波给恨上了。 黄角胡同,汪胜兵已经通过考验,适应了工作内容,正式接手小院的建造。 “我要求就两个,一快,二好,缺啥材料提前说,不管是人,还是活,都别给我糊弄,你好好给老子看着,老子亏不了你。”
中午,桑大壮带着三兄弟和工人们,蹲在院子角落吃饭,顺便跟旁边的汪胜兵交代事情。 汪胜兵连连点头,饭都顾不上吃,保证一定做好。 饭后,桑大壮领着三兄弟潇洒走人,徒留汪胜兵一个人忐忑了好一会。 走到黄角树下,桑大壮特地瞅了一眼,没瞧见老爷子,已经好几天没瞧见了,老东西别是死家里了吧? “咋了壮哥,怎么不走了?”
瘦猴没注意,整个人撞桑大壮后背上,撞得眼泪汪汪的,幽怨的瞅了桑大壮一眼。 桑大壮嫌弃的把人薅开:“莫挨老子,等会,我去看看。”
“看啥?”
瘦猴抹着眼泪问。 桑大壮根本不搭理他。 赵强瘫坐到旁边石凳上,慢悠悠剔牙:“还能看啥,咱壮哥就是心眼太实。”
李甘面带微笑,也在旁边坐下,姿态随意,却又有一股书卷气息,可不就是心眼实。 瘦猴委委屈屈的听不懂。 桑大壮走到万战平家院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老爷子气势十足的吼声。 “我不同意。”
桑大壮……行吧,活着就行,扭头走了。 院子堂屋里,老爷子失望的看着曾经最为疼爱的孙子万演。 赤红着脸又申明了一遍:“和孟家联姻,我不同意,但你若是执意要这么做,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万演一脸无奈,安抚着好似闹脾气的万老爷子:“爷爷,你对孟家的成见太深了,即便孟家老一辈做了什么错事,也和晚辈无关。再说,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牵扯太多的。”
万战平浑浊的老眼,看着万演温和无害的模样,说得大义凛然,好似真的单纯善良,而是他这个当爷爷的胡搅蛮缠一般。 两厢一对比,万老爷子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使劲蹦跶,让人看足了笑话。 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你和孟家那姑娘结婚,真的出于喜欢?”
万演轻轻一笑:“瞧爷爷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自己言喜欢不喜欢的话。虽说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可也不能胡来不是,有损人女同志清誉。”
“我和孟文君同志接触过几回,都是止乎礼的。不过也对孟文君同志的脾性有所了解,她是适合和我做革命伴侣的好同志。”
孟文君,就是火车上那个年轻女人,要是榆枝他们听到万演这话,一定会给他竖个大拇指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当之无愧的第一。 万战平没有见过孟文君,但他了解孟家,孟家教出来的闺女好不了,当年的孟时春不就是榜样? 听着孙子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老爷子越发心寒,终究和他父亲无异。 孟家女合适,只是合适在于孟家女的身份上,想借孟家的势吧? 说什么只是两个人事,好一番真情言论。 呵,可真是他的好孙子。 老爷子长长的吁口气:“行,既然是你的选择,你也决定了要一意孤行,我什么想法不重要了,走吧,你想做什么尽管做,以后有事没事都别过来了,我老了,就想过点清静日子。”
“爷爷……”万演无奈的喊了一声。 万战平却是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打算再理会万演。 万演无奈一叹,道:“我会和孟文君同志先订婚,到时候再来请爷爷主持大局。”
老爷子还是不搭理,万演无奈的离开了。 带着三兄弟走远的桑大壮不知道这茬,四人正商量接下来的事。 “咱们还有多少货?”
赵强道:“不多了,还都是些在帝都卖不上价的,而且壮哥,这两天我也去黑市逛了逛,我觉得没搞头。”
桑大壮拧了拧眉:“怎么说?”
“帝都的黑市,都被人把控了,幕后的人,我还没查到,但凭这手段,也是目前我们没办法抗衡的,咱们现在就这三瓜两枣,打不过。”
桑大壮铜铃大的眸子瞪了瞪,他奶奶的。 最近花钱多,就想来个来钱快的,挣些应急。 黑市无疑是首选,不过,他们终究太弱,在云关县混得再好,到了帝都,也啥都不是。 但钱,肯定是要挣的。 “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瘦猴和赵强都是跟在桑大壮身后混的,两人忠诚有,勤奋有,聪明劲也有,就是没有前瞻性的眼光和发现商机的天赋。 闻言具是摇头。 桑大壮也没指望他们,看向李甘。 李甘笑笑:“大壮觉得建筑这行如何?”
“建筑?”
桑大壮顶着腮帮子沉思。 “现在生意的事情不明朗,咱们还人生地不熟,想要去承包房屋建造,怕是难。”
人手桑大壮倒是不担心,现在手上就有一批,手上的人又憨由实诚,用肯定是好用的。 “而且啊,这玩意,来钱不够快。”
一栋房子建完,怎么着都得三五几个月,他现在要的是急钱,行不通。 李甘在做生意方面,也没天赋,闻言耸耸肩,他也没辙了。 桑大壮抓了抓脑袋:“不过李哥这点子是行得通的,咱现在用的材料,找的工人,都是强子去跑的,跑来的这条线,也别落下,强子你平时有事没事多走动,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听命令办事,赵强行。 “好,壮哥放心。”
这事倒是行了,但钱的事,还是没解决。 李甘道:“别忙着想钱的事了,土狗发来消息,说有帝都的人去找曹元了,问人要不要扣下。”
曹元,就是那个给崔雪和榆梦传消息的男人,最后发现被冻死在家。 李甘不提起这人,桑大壮都快忘了。 他知道曹元是榆梦的人,当时也没多想。 如今想来很不对劲啊。 这个曹元据左右邻居说,到云关县十多年了。 自家媳妇才到云关县十年。 榆家不会为了对付自家媳妇这么大费周折,提前部署。 所以,曹元另有作用。 “李哥,让土狗好好招待那人,问些有用的消息出来,你再帮我好好查查榆家,尤其是榆成波。”
“好。”
瘦猴左右瞧了瞧,看向桑大壮:“壮哥,他们都有事做,我呢?”
“你?”
桑大壮略微嫌弃:“你盯紧孟家吧,李哥不是查到觊觎屋子的孟家人是谁吗,你把他盯紧了,咱再多找些把柄,再动手。”
孟家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是庞然大物,桑大壮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这几个人轻松撼动。 动一个孟家旁支可有可无的人物或许不会太难,但这无疑于打了孟家的脸,孟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啊,他得苟着。 桑大壮有些憋屈。 钱的事还没解决,更憋屈。 桑大壮越想越不甘心:“强子,你再去给我好好打听打听,帝都黑市身后的人是谁。”
“好。”
晚上回家,桑大壮还在琢磨挣钱的事。 小两口躺炕上,桑大壮搂着媳妇轻轻拍着走神。 榆枝动了动,大脑袋就凑过去,又亲又哄。 榆枝哭笑不得,推开男人的脸:“有心事?”
“没有,是不是我吵着媳妇了?我错了,快睡吧。”
榆枝拍了桑大壮脑门一下:“你啥样我还能不知道,一向倒床就睡成猪的,今天多久了还没睡着,肯定有事。是为了钱的事?”
桑大壮嘿嘿笑了两声:“还是我媳妇聪明,是为了钱,不过没事,我明天就想出辙了。”
榆枝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帝都有个旧货市场,好多人都跑那去捡漏,但能捡着的很少。”
“那里水很深,心大的,又有点本事的,想发个快财,可以去上一两回。”
不过,即便运气好,捡着东西了,销路也是个问题。”
这些,都是榆枝上辈子回城后,知道的,不过,没有亲自去过,她没这方面的本事。 桑大壮越听越激动,拼眼力见这事,李甘就很行啊。 销路更不是个事了,他会走路开始就在卖东西,只要有东西,他在大山里都能卖出去。 搂着榆枝,狠狠的亲了一口:“媳妇,宝贝,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我明天就带着兄弟们捡漏去。”
榆枝被亲得脸都红了,没好气的拧了一下大黑熊。 大黑熊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痛的,而是媳妇撩着他了。 榆枝脸色微红:“我身体没事,可以的。”
桑大壮内心的火热一下就沉了下来,亲了亲榆枝的小嘴,大手一下一下的给她拍背:“媳妇乖,快睡吧。”
榆枝暗自一叹,在桑大壮怀里蹭了蹭,很快熟睡过去。 翌日早上醒来,桑大壮已经走了。 屋子外边是王新凤压低的声音:“你俩东西都带全了吗?好好考啊,尤其是叶子你,别让你妈操心,一人一个鸡蛋,吃了就赶紧出门,早去早回。”
兄妹俩也不磨蹭,一人塞了四五个窝窝头,喝了一碗杂粮粥,再吞了一个煮鸡蛋,拎着布袋出门了。 榆枝收拾好出来,只看到两个孩子的背影。 “妈,小葚和叶子考试去了?”
“枝枝起来了,快,过来洗脸。”
王新凤麻利的给倒了热水:“是去考试了,小葚说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不用管他们。”
榆枝叹口气,她把这事给忘了,要不然就能早点起来。 “那妈,待会我们出去逛逛,买些好吃的,等孩子中午回来补补。”
王新凤很想说,那俩犊子有啥可补的,一天天的,造老多粮食。 她又不好反驳儿媳妇,只好点头:“行,待会出去逛逛。”
陶家人还没回来,其他人没胆子,不用担心家里的东西,出去一会没事。 婆媳俩收拾妥当出门。 榆枝知道帝都附属小学在帝都大学旁不远,离黄角胡同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便决定过去看看房子,顺便等两孩子。 出门喊了一辆三轮车,婆媳俩半个小时后到的黄角胡同。 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万老爷子背影萧条的坐在石凳上发呆。 婆媳俩对看一眼,王新凤因为老爷子的身份,对他大度了许多,没有那种看哪哪不顺眼的心思了。 瘪了瘪嘴:“老东西一看就是被子孙抛弃了,正难过呢,一家子不孝顺的玩意,也就老东西废物,换我,大耳刮子抽过去,让那些小瘪犊子知道,谁才是老子。”
榆枝摇头一笑,今天过来,她还特地给老爷子带了些吃食,瞧着他好像很喜欢吃自家婆婆蒸的窝头,便多带了几个。 也不好附和她婆婆的话,笑道:“妈,我们过去。”
老太太面上有点嫌弃,还是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别别扭扭坐到了旁边,当个陌生人似得,没搭理老头子。 老爷子回头,瞟了眼王新凤,今天没心情吵架,对上榆枝的笑脸,扯了扯嘴角:“丫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