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死了,众人帮忙,连夜将她送到坟地埋了。 邓麻子没办丧事,大家也没说什么。 回来后,邓麻子还把住了几十年,染血的屋子烧了,他要和过去告别,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好好教养儿子。 他家本就跟废墟没两样,烧了也就烧了,没人觉得可惜。 随后邓麻子在村子里租了一间屋子,父子俩过日子。 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开始。 下了一整夜的雪停了,艳阳高照,寓意新的一年晴空万里。 满村的孩子,挨家挨户的跑着拜年,到处都是孩童的欢笑声。 老桑家出手大方,每个红包一毛钱,还有几颗糖一把花生瓜子,来人更是络绎不绝。 邓麻子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也过来了,小家伙凌晨出生的,以后大年初一,就是他的生日。 邓麻子一进门就噗通跪下,老桑家的人齐齐拧眉。 王新凤冷声道:“邓麻子,大过年的,我可不想骂人找晦气,你赶紧起来滚回去。”
“你命贱,辛辛苦苦活下来的小崽子命娇贵,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榆枝拿出一个稍大的红包,塞向孩子的襁褓。 襁褓还是王新凤赞助的,桑葚桑叶以前用过的。 旧是旧了点,但这年头,好些人家连旧的都没有,这个已经很好了,很保暖。 母胎里就没得到什么好营养的小家伙个头很小,正常大小的襁褓能装两个他。 青紫还没消,声音嘤嘤嘤的孱弱,瞧着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 好在小家伙被捂得严严实实,应该是没被冻着的。 榆枝也劝道:“邓叔,给孩子的新年红包,你收好,天冷,别冻着孩子,回去吧。”
“你若有什么事,改天再来说,孩子刚出生,不能见风。”
邓麻子避开了红包摇头道:“大侄女,我不要红包,我是来求一个活路的。”
“我知道你们是心疼孩子,我都明白,我也很心疼他,他现在就是我的命了。”
“我不想再混下去了,我想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我想给他一个好的未来。”
“我不想他以后走出去,人人都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爹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个人嫌狗厌的垃圾。”
“但我没本事,村子里也没人愿意帮我,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孽,不怪别人。”
“我来,只是想求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想做一个好父亲。”
邓麻子说得动容,看得出是真心实意。 榆枝笑着继续把红包塞过去,轻声道:“如果孩子半岁的时候,邓叔的决心没变,也做出了些改变,就到帝都找我们。”
“红包拿着吧,孩子没娘,奶粉什么的都要钱,算是我们对孩子的一点心意。”
邓麻子大喜,硬生生磕了一个头才起来:“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红包真不能要,之前已经收过了,不能要。”
榆枝道:“没事,之前的是见面礼,今天的是新年红包,寓意不一样,希望孩子平安健康,一生顺遂。”
邓麻子确实需要钱,他整天游手好闲,根本没钱。 崔雪怀着孩子时,或许是孩子没出生,他没能如现在这样抱着孩子小小的,软乎乎的小身子,没有切身感受,体会不到当父亲的责任和心情。 也就没有努力上进,仍旧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做派。 有一分花一分,身上一分钱都拿不出。 租房子的钱还是榆枝之前给的红包钱。 如今孩子要吃奶粉,还得吃药,短时间内他挣不到钱。 红着眼眶接了红包,哽咽道:“谢谢,谢谢,将来我们父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谢谢。”
榆枝笑笑,目送邓麻子离开。 王新凤叹一声:“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都是自找的。”
榆枝笑着靠在老太太肩上:“浪子回头金不换,人生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她曾经也犯过错,错失了很多,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邓麻子能迷途知返,榆枝是真替他高兴。 不管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坚持多久,但此时此刻,她是很感动的。 逛了一圈的桑葚木着小脸回来了,他不耐烦这些事,但王新凤觉得图个好兆头,一定让他去。 少年不甘不愿的跟着桑叶那群鼻涕虫小弟跑了一圈,得的红包和吃食一样没拿,全被桑叶抢了去。 他也不在意,完成任务就回来了,桑叶带着一众小伙伴还在外面疯玩。 榆枝抱了抱小少年,忍俊不禁。 “别看书了,新年第一天歇歇,去和太爷爷,师傅,爷爷他们坐着聊会天。”
“好。”
少年点头,缓步走过去,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亦或是不耐烦,少年的姿态永远不会变,一直都这么云淡风轻。 新年第一天,就是吃喝玩乐。 等拜年的孩子都走了之后,周婆婆,牛婶子家,李建设家,大队长家以及其他几个走动的人家,都来老桑家了。 大家分成两队,男人一队,女人一队,坐在老桑家的院子里闲聊。 王新凤也大方,提供茶水吃食。 偶尔还有孩子跑过来混口吃喝,老太太也不计较,这就是有钱任性。 女人团队,就听王新凤吹帝都的山水人物,听她说看过电影,看过拍摄现场,看过明星。 一群大娘婶子,连电影是啥,明星是啥,拍摄是啥都不知道,也听得惊呼连连,感觉长了大见识了。 王新凤狠狠长了一回脸,说得更来劲了,还说起了帝都的学校,帝都的高楼大厦,帝都的紫禁城,看过升旗,见过人山人海,观赏过帝都的歌舞晚会。 升旗,紫禁城这些事农村妇人们知道一些,但她们觉得那是离她们很遥远的事,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王新凤竟然去做了。 此时此刻的崇拜羡慕,比刚刚更甚。 老太太要背挺得笔直,老有面了,吹嘘得更来劲了。 云龚两家的那场盛世婚礼,也成了老太太的谈资。 牛婶子听着别人家的婚宴办得比她好,她也不嫉妒,跟在老姐妹身后一顿夸,遗憾自己没能见一见。 在座的小媳妇大姑娘听了,满脸羡慕,遗憾自己没那个好命。 牛家新媳妇任娇算是在座一众人里,身家背景最好的。 以前还为此骄傲自豪,可听了真正的大家氏族排场,她那点优越感被杀得无影无踪,心态稳了许多,再不敢骄傲自满。 也算是一件好事,将影响家庭和谐的不稳定因素,扼杀在了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