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终于闭嘴。
沈安民本来暴躁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再不吭声了。
只是专注地看着白芷的动作。
白芷还在针灸。
她给头部用的居然是长针。
四寸长针已经够吓人,白芷那分明是五寸的………
就那么从头顶下去。
看得沈安民呼吸都要暂停了。
白芷一遍针灸结束,那边的降压药也拿来了。
白芷取了针,道,“不要再刺激他了。”
“血压再高,就无法挽回了。”
老太太哭着道,“好好好。”
“肯定不刺激。”
那老爷子只是默默流眼泪。
说话还有些含糊,大概是在说谢谢。
护士拿出了药给输液。
白芷看了一眼,用的药是利血平。
白芷顿了顿。
到底是没有说话。
实际上,因为利血平的副作用太大可以影响到血脂异常和电解质紊乱。
也可能引起神经、精神系统的不良反应。
利血平对心、脑、肾等靶器官,没有明显的保护作用。
而且降低血压疗效不好,后来临床上已不再把利血平作为首选的降压药物。
可如今却是建议用药。
对了,白芷还记得如今高血压的第二个推荐用药是氯丙嗪,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冬眠灵。
这个,就更加一言难尽。
白芷道,“现在溶栓用什么药?”
沈安民看看白芷,眼里有点迷茫。
不知道白芷说的是什么药。
也不知道白芷是怎么敢用这么长的金针。
白芷也看回去。
看到他眼里的迷茫。
她也想起来了。
现在,血栓是没有专门的溶栓药。
都是心脏方面的药。
一代溶栓药,链激酶是33年才被发现可以溶解血栓。
但是,这药77年才在国外用在临床。
尿激酶虽然是51年发现,也是78年才应用,到国内已经是1982年。
沈安民道,“养着吧。”
“慢慢锻炼,会慢慢起来的。”
但是想恢复到曾经,不可能的。
那老太太大概是听懂了,一下子愣住了,“我家老头子,真,真,真的瘫痪了?”
她眼里所有的光都快没了。
那一瞬,一双眼睛都浑浊了。
眼泪滚下来,抓着老头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老头浑浊的眼泪也留了下来,含含糊糊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回,回……”
他这情况,就别在医院浪费钱了。
那老太太几乎要嚎啕大哭出来了。
“为啥啊。”
“咋就中风了。”
“咋就能中风了呢?”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白芷看了看她,“你要是相信,我给你开副方子。”
那老太太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要,要……”
“小大夫,你开把”
“求求你。”
白芷叹了一口气,还是提起钢笔写了一张方子,“让人熬药吧。”
“只能吃三天。”
白芷现在越发可以理解,如今这个时候为什么要中西医结合了。
西药种类太少。
西药可以治疗的病,太少了。
沈安民看看白芷刚收回来的金针,再看看刚给的这方子。
差点又跳起来了。
白芷用针凶险就算了,怎么用药也这么凶险。
白芷瞥了他一眼,“不用我的方子,以他情况,必然会有后遗症。”
“不良与行是最好的结果。”
她再看那一大家子。
问沈安民,“你看他瘫痪之后,家里有人能照顾他吗?”
“他老伴儿又怎么过?”
沈安民还没有说话,床上躺着的老头已经呜呜了起来,伸手去抓白芷的手了。
含含糊糊的说,“治,我治。”
老太太已经“扑通”一下跪在了白芷跟前。
“用,用,这方子。”
她哭道,“我相信这位小大夫。我家老头也相信。”
如果不是白芷,他家孩子估计都未必能保住。
要不是白芷和沈安民管,他们被气死,只怕都没人管。
沈安民看白芷,“这药很凶险。”
白芷将那老太太扶起来。
那老太太抓着白芷的手,道,“我知道,要是不吃这药,我家老两口以后都完了。”
“我知道这姑娘是好意。”
“救的好是幸!”她咬牙道,“救不好是命。”
白芷看了沈安民一眼。
沈安民又看了一眼那方子。
真的特别凶险。
他都不明白了。
白芷不到二十岁。
用药怎么这么凶。
“人参杀人无过,附子救人无功。”
白芷反道,“那还是大夫吗?”
老太太听不太懂。
可是知道,这药吃了可能会出事。
不用的话,老头子一辈子可能就都瘫痪了。
医生不敢用。
她抓着白芷的手,“我按手印。”
“我保证。”
“救不救得回来,我们都认。”
“我家老头子真要只能瘫痪,怕是不会好好活下去了。”
“求求你们,这是救命啊。”
“救不了,出事儿了,我也认。”
“不是这个小大夫,我们家老头子怕是刚刚就没了。”
沈安民沉默了。
那老太太知道如今是沈安民不敢。
她直接就要上去磕头了。
儿子那是指望不住了。
老头子要是真的起不来,那他俩就完了。
沈安民拦住了她,看白芷,“你这个方子,有几成把握?”
白芷道,“十成。”
沈安民更加头疼了。
做大夫的,就怕话说的太满。
就怕病人出现意外。
就怕家里人的希望太大。
白芷倒好,上来就是十成的把握。
偏偏,还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说的。
那老太太眼睛彻底亮了,瞬间抓住了沈安民,就要磕头。
沈安民到底是拦住了。
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眼里的自信心。
白芷刚刚针灸的能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抽了。
咬着牙,可到底还是拽了白芷的钢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开的方子。”
白芷无奈,抢都抢不过去。
只能拿着方子,又看那老太太,“这药只能吃三天。”
“一定不能多吃。”
“多吃无益,反而有害。”
“三天后,有所好转,可以来红旗大队找我,我是大队的赤脚大夫。”
“我给做第二次的治疗。”
“开第二疗程的方子。”
“不贵。”
“你们看得起。”
“好好好好是哦。”
那老太太差点又给白芷跪下了,“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白芷道,“起来了,先给熬药,让吃药。”
“尽快。”
“我这就去熬药。”那老太太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去。”
门打开,门口那对年轻夫妻还等着。
沈安民道,“我让医院帮你抓药,熬药吧。”
“三天后,应该就能出院了。”
沈安民倒是也不再扭捏了,喊人去抓药。
那老太太拉着白芷的手,一遍遍道谢。
“多亏你,多亏你了。”
“咱家,咱家……”
大概是觉得有希望了。
她不再那么焦急了。
她眼泪掉的特别凶,“我们不想给孩子吃隔夜的饭。”
“可孩子她妈晚上煮的白米粥,哪里会舍得让我们沾。”
“老人也没有跟着偷嘴的。”
“那青菜,青菜也是。”
“儿媳妇儿非要说,城里讲的‘营养均衡’。”
“要给孩子吃肉,吃菜,吃细粮。”
她眼泪掉的特别凶。
“我们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放久了会中毒。”
门外那儿媳妇碰的一下撞开了门,“老虔婆,你什么意思?”
那儿媳妇直接就跳脚了,“你是说我做的?”
“我难不成还要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难道我想要害死我亲儿子?”
“是不是你故意的。”
“看我把好东西都给我儿子,所以你这个老虔婆就故意对我儿子动手。”
“你就给他下毒!”
她拽着男人,“看看,看看,看看你家这个老虔婆!”
“恶毒不恶毒!”
“害死我儿子就不算。”
“还要算计我。”
“还要坏我名声!”
沈安民脸都黑了,“吵吵啥的啊?”
“那会儿都说了,让你闭嘴。”
“你是真想我找公安来吗?”
那女人脸色不好看。
使劲儿掐了男人一下。
那男人还有点僵硬。
毕竟,虐待自己亲爸亲妈,被医生听到了。
面子上,也是不好看的。
可是,他多少也有点着急,看着沈安民,憋了半天才问,“大夫,那个,会不会瘫痪啊。”
白芷和沈安民都还没有开口,那老太太先炸了,“滚滚滚,你给我滚。”
她指着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想要必死我的跟你爸,还不是!”
那男人讪讪道,“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关心关心我爸。”
“我媳妇儿她说的话,没有坏心的,她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根没基的,家里都靠着我我媳妇儿他们一家。”
“妈,你,你也体谅体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