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充耳未闻一般 。但是秦公子轻声说完,立即就转身走到桌边了。有一刹那,念念在怀疑,秦公子刚才究竟说了什么?是自己幻听了吗?他之所以这么轻声,是不想让五儿听到吗?还是,他只是想吓唬一下自己?但是,他为什么要吓唬自己呢?小蝶气鼓鼓地从门外进来,噘着嘴巴说:“我一直拦着秦公子,生怕他扰了两位小姐说体己话。但是,是秦公子还是硬闯进来了。”
秦公子笑着看向小蝶:“我并没有打扰两位小姐说体己话,我是觉得她们也说了好一会了,可能也要闷了,忍不住想过来一起喝杯清茶。念念小姐,你说,我有没有打断你们的体己话?”
他转头看着念念的眼睛,含着笑,意味深长地问。刚才他还在说念念不是丁念念,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又郑重其事地称呼她为:“念念小姐!”
念念一时想不通他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丁念念,只觉得此人捉摸不透,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她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她才笑着回答:“秦公子不必当真小蝶的话,我和五儿谈的,无非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
秦公子道:“哦?就是不知道,念念小姐和妹妹说了些小时候的什么趣事,可否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乐一下?”
念念想起刚才他说的,认定自己不是丁念念的话,不由得脸色大窘。他大概已经看出自己不是丁念念,但是又不明说。话里话外,好像还在逗着她,同时又提防着五儿似的。念念不知道他是在怀疑,还是已经确信自己不是丁念念。一时间,她不如如何作答,只是笑了笑,就低下了头。五儿看出她的沉默与窘迫,急忙道:“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了,无非是那时候,谁绣了什么花样,谁又做了什么新衣裳罢 了。都是小女孩子喜欢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趣味,大哥不会感兴趣的。”
秦公子不依不饶:“我记得念念小姐在衣饰上并没有太多心思的,怎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五儿推他往外走:“大哥,你快去看你的花吧,多准备一些好看的花,念念要的。”
秦公子呵呵地笑道:“我不走。你休想赶我走!”
说完,他撩了一把衣服后摆,坐在椅子上,笑微微地看着念念,以及站在念后身后,一脸戒备看着他的小蝶。五儿笑道:“怕了你了。你不嫌烦闷,就坐着吧。刚才念念正在说,要从我们秦家订购一些鲜花呢。我的意思呢,这件事情也是一件大事,先暂缓一下。一则,李将军刚回来,你们肯定还有很多家事要处理。二则,丁夫人还没有归家。虽说,丁夫人是女中豪杰,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但是,做生意这么大的事情,念念是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做过生意,还是需要丁夫人帮忙把把关才好。”
念念轻叹一声,沉默不语。在人间,女子做点事情都这么难吗?秦公子突然开口道:“念念小姐想做花卉生意,我秦河万分支持。需要什么鲜花,只管让下人们去共花房搬。我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秦河了。”
念念急忙拦住他的话:“秦公子,您说这话就不对了。这段时间,五儿每天给我送花,我万分感激。但是,日后我不是拿几盆花,而是要很多的鲜花。该多少钱,我们付多少钱,这才是长久做生意之法。”
柳眉儿挑起软帘,笑着通报:“李将军来了。”
李将军迈进大厅,仿佛一道耀眼的阳光闪了进来。秦公子站起来,呆呆地望向他。五儿也跟着站了起来,眼里突然升起一片愁绪和幽怨的雾气。念念心中一怔:五儿喜欢李将军。李将军和秦家兄妹行过礼之后,沉闷地说:“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了只言片语,你们在说什么,谁要做生意?”
念念答道:“我昨天就告诉你了,我要做花卉生意。其实,我也不用告诉你这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将军,我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和两个孩子。”
五儿急忙笑道:“刚才我劝念念了,最好等丁夫人回来了再说。李将军不要着急,李家的事情要紧,军营的事情要紧。”
李将军深深地看了五儿一眼,五儿脸红了,垂下了头。李将军站起来,郑重行礼道:“有劳二位了。本是我的家事,叼扰到二位了。”
旁边的秦公子哈哈大笑:“叼扰谈不上。念念小姐的事情,就是五儿的事情。五儿的事情,就是我秦河的事情。义不容辞,义不容辞!李将军千万不要客气。”
李将军扭头看向念念:“你当真要开店面,经营花卉?”
念念并不理他,却扭头对着秦家兄妹道:“你们都是丁念念的朋友,我就不怕大家笑话了。”
说完这话,她特意看了一眼秦公子。秦公子低头微微一笑。他是在笑自己是假的丁念念吗?还是另有深意?不管了,闯过眼前的难关要紧。她平稳一下呼吸,接着说:“是。我也想过,减掉一些费用,但是,跟着我的下人,都是老人了,我于心不忍。每日只有支出用度,没有银子进项,靠典当衣服首饰过日子,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再说,我也不知道丁夫人去了哪里,何时回来。我府中有人会提炼鲜花,制作各类脂粉,香料。会将鲜花制成各类干花。我想这应该是一项不错的生意。虽然临川城不大,但是,好的脂粉还是不愁销路的。”
五儿笑道:“好主意!”
念念继续道:“现在这个季节,很多花已经败了,只有先试着将几种秋天的花提炼一番,如果秦公子愿意提供鲜花,念念感激不尽!”
秦公子抱拳道:“万分支持!”
李将军厉声说:“我反对!”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小蝶吓得紧紧抓住念念的椅背。秦公子和五儿面面相觑。李将军脸色铁青,道:“抛头露面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先和我说一声?”
念念感觉一股怒火突然冲到胸口,她冷笑着说:“李将军,你是不是也失忆了?当初,可是你写了一封休书,我才带着孩子和下人走出李府的。李家世代官宦,丁家都是经商之人。我已经让下人出去打听过了,丁夫人出门访友,不知去了哪里,不知何时能回来。丁家的钱庄已经归了我那个叔伯兄弟。估计就是丁夫人回来了,钱庄仍然姓丁,却不是丁夫人能控制的了。父母不能依靠,没有兄弟姐妹,又被夫家赶出家门,两手空空,你说,我不自己想办法做点生意,我如何生存?我如何养大两个孩子?”
秦公子意味深长地问:“丁夫人?你一直不叫母亲,却叫丁夫人?”
念念心中暗念糟糕,自己一时激动,忽视了这些细节。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理秦公子了,她在气头上。一想到自己将来会很长寿,会和这个李将军一起老去,而他不久前竟然休了自己,她就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李将军一直定定地看着她,额头出现三道深深的皱纹。片刻,他长叹一声:“你是不是怨我回来得晚了?”
念念气极而笑。他写了一封信就休了自己,现在猛然出来,没有一句解释,竟然只说出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大厅里一时安静极了。大家都沉默不语地坐着。李将军自语般地说:“我真的,回来得太晚了吗?”
念念低声回答:“太晚了。”
李将军幽幽地问:“你一定要做花卉生意吗?”
念念答道:“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