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一脸平淡,显然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缓缓说道 :“我在不远处已按凤尧行军规格生火起灶,这一路你们肯定都饿了吧。”
“还不是你们抢了我们的粮食!将军!你真的要听他们的吗?”
刘毅义愤填膺道。 丁承连忙阻止道 :“噤声!你先回去安顿军队,什么都不要问!等我回来再议!”
刘毅罕有地见到丁承的这般严肃面孔,尽管他此时有多么不情愿,但丁承所说便是军令,履行军令是他继续执行的,像是压着满腔怒气似地压着嗓子应答一声后退下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被端到了丁承眼前,丁承眼睛瞪得直直的,他很饥饿却在极力压抑着欲望,干脆不去看那碗稀饭抬眼望向在场其他人,说道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守在这边疆多久了?”
祁明不急不忙,没有立即作出答复反问起来了。 丁承不假思索道 :“我原隶属于李瑾琅二世子麾下,早在八年前,乾德九一二末年我就随世子前来镇守边防,真的太久了,那都是元河年前的事了。”
说至此,丁承流露出一脸的惆怅以及寂寥,不知是想起八年前的少年英姿还是忆起当年仍未逝的李瑾琅,也即是老国主李顾的二儿子,当年大世子主内以德服众是最佳的国主承接人,而二世子则是武力超群主掌军队,当年更是高于祁明大将军的存在,转眼现在李顾也仙去,由三儿子李瑾琰接下来了一切。 祁明亦沉默了一番,以示对已逝李瑾琅的尊重,重新开口道 :“那你更应知晓当年他们两兄弟毕生都在为一个目标奋斗着。”
丁承想着有些出神,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以德服众,海纳百川,包容天下,与天下谈和不动武而驱和…” “那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别和我谈奉主之命这类愚忠的话,你是否亦贪图安逸不愿守疆,都是你的自私之为!”
“我没有!”
似乎动触到丁承内心丑陋的一面,发出撕心的吼叫,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却又降了下去,也意识到只是自己嘴硬。 守疆是多么神圣光荣的使命,但却罕有人耐得住这放眼望去一片荒凉的地方,他佩服李瑾琅,守疆是李瑾琅自己提出的,曾誓言道为大哥,为国家守疆终身,多么纯粹多么忠心的人啊,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让他无由死于寝室内啊! “以往的凤尧从不主动发起战役,一旦挑起战役,到底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丢失性命呢?今日你侥幸活了下来,明日呢?你的妻儿呢?!醒醒吧!你现在还觉得李瑾琰是良主吗?他是彻头彻尾的恶魔!正把你一步一步推向深渊!”
祁明的这番话可谓是真情流露,因为当年他也是听了李婉芳的这番话才从浑噩中醒来的。 丁承望着祁明,嘴巴张开却似乎失声一般,奈何他怎么使劲也发不出声音来。 无声的寂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他们明白一个人接受自己丑陋的一面抑或是信仰被破灭都需要时间缓和。 “这…就是我要的真相吗?原来揭开这层纸背后的真相是这么地痛啊。”
是的,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又有哪几个能像李瑾琅那样无私呢?为李氏戎马一生,军令严如山峰,何不为自己而活一次呢?想通了,丁承就算是原谅了自己,完成了自我救赎,反而一身轻松,想来那点疼痛还不如饥饿感呢。 想着想着,丁承肚子传出闷响,丁承发了狂一般抓起眼前稀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其他人亦没有打断他,真是个可怜人啊。 一大碗稀饭入肚,总算抵挡住了饥饿感,丁承也趁这个时间冷静了下来,调整好心态后正襟危坐问道 :“说吧,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收编我?”
“我不喜欢收编这个词,不如说是合作?”
祁明知道话题现在才进入正轨,也是他此行布下种种的目的,其实甚至连呼延礼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合作?”
“没错!就是合作,你既然是瑾琅的旧部,你可知他为何离奇去世?”
丁承面露难色低声道 :“听闻是…鬼怪作乱?就连当年调查此案的人都离奇失踪了!不可多说!”
说罢,他还对祁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可笑!李瑾琅为人一生光明磊落浩然正气,何惧妖魔鬼怪?是有人为了隐瞒真相撒下的弥天大谎罢了!”
丁承倒吸一口凉气,一直以来,大世子二世子的死都是不可攀谈的危言 :“将军慎言…” “哼,当年我已调查了些许蛛丝马迹却一直有人暗中破坏,而在我见到鬼族攀附李氏那一刻我便全然知晓了。”
“将军的意思是…嘶…” 明眼人都知道,祁明的意思是李瑾琰为了成为李氏王朝的君主,谋杀了两位与他骨肉相连的兄长!何其的大逆不道!丧尽天良! 祁明叹了口气道 :“我就是当年调查其一,也是唯一还活着的,你可以认为我所说都是猜测而已,那么我把选择权交还给你,给你一个回凤尧的机会调查你要的真相。”
“这可是禁忌!”
跟随过李瑾琅的旧部没一个是不钦佩他的,忠肝义胆,豪气冲天,这样的一位风华正茂,正等着大展拳脚的少年将军就这般不知缘由的陨落了,多少都有不甘心的,其中丁承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对李瑾琅的死耿耿于怀,但他还是怕了,因为他也知道这很可能是李氏王朝最黑暗的一段过往。 “你不作声,他不作声,李瑾琰已然顺位登上国主,下一步呢?用他那肮脏的手段执掌天下?那天下还有好人吗?!”
祁明少有地激动起来,握拳青筋尽显。 “我在凤尧还认识一些旧部,或许我此次回去可以与他们商议一下。”
丁承心虚地低声说道。 “不可。你永远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这件事切不可打草惊蛇!”
丁承自顾自地点点头表示对祁明的话表示赞同,随后又问道 :“那你…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李瑾琰收复?”
祁明伸出食指指天缓缓说道 :“其一,你这些年来一直固守边疆,李瑾琰刚顺位,他的手不至于伸到这么长。”
第二根手指伸出 :“其二,虽然你此前很想离开边疆,但我相信你能坚持到现在,绝非真正贪图安逸之徒。”
第三根手指伸出 :“其三,谈及李瑾琅,你眼神里只有崇拜、感激之色,瑾琅于你必有非凡意义,我很抱歉我利用了你这一点。”
丁承听至此也是放弃了挣扎,反而笑了出来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会妥协吧。”
“如果说最开始我只有七成把握,直到你选择了这条逃生路线,我就有了十足把握。”
“哦?有何说法?”
“你是个好人,你选这条路是因为你心向着你的部下。如果是我,我会硬闯通天壑,因为我自信能打胜战,而你不自信;如果是李瑾琰,他会选择绕远路,粮食不足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他活着才是。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所以你是个好人呐。”
丁承这一次是真的服了,祁明在捉摸人心上真的太准了 :“祁将军,他们败得不冤呐!”
众人皆知,丁承指的是以往所有败在祁明手上的人。 祁明与其余人相视一笑点点头,丁承已经算是站在自己的一边了,随后的饭局中虽然只有稀饭,但大家都放下了芥蒂与警惕,一边商量着合作一事一边吃着没什么味道的稀饭。 祁明将护粮队和粮食皆数交还了丁承众人,望着浩浩荡荡凤尧军卷走了一片黄沙离去了,站在丘壑上的祁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这也算是埋下一枚暗棋吧。”
“齐师,您吩咐要的纸墨笔砚送来了。”
自古北荒之地,实力为尊,向来崇尚英雄,凭借着几千呼延虎纹军逼的凤尧数千人的军团节节败退,这样的荣耀值得他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