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一屋子乱七八糟的颜料和废纸,瘪着嘴说 “女孩子的房间不可以乱进。”
“我不是正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他稍微用力扯了扯我的衣领。“……那我不同意。”
我硬着头皮说。祁燃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好吧。我房间很乱,所以你现在不能进去。”
我回答道。“不嫌。”
“什么?”
“我说,我不会嫌你房间乱。”
“什么?”
他拽住我领子的手又开始用力。“停停停,你勒死我了。”
我妥协“可以进去,但是不能嫌弃我的房间。”
他丢开我“说了,不嫌。”
祁燃从从容容跟在我后面进了我的房间。“咚”一声,我吓得一个激灵,摸索着打开了灯。祁燃正揉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你——撞到了啊?”
我疯狂憋着笑,憋得声线都发颤。“什么嘛,门框怎么那么低。嘶……疼。”
他用手捂着的额头红了一大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无情飙出一阵狂笑,小腹笑得生痛“祁燃,是你太高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我推到一边,低着头进了房间。我跟在他身后,还是控制不住,笑得浑身发抖。“真乱,连落脚的空都没有。”
他点评了一番,视线最后停留在我的床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床上摊着的衣服和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衣?我笑不出来了,觉得脸发烫,下意识的挡在他面前说“有点乱——我先……”我从盆架子上取了一个盆,迅速把那几件衣服塞进盆里“我先收拾一下。”
我慌慌张张把衣服叠起来,塞进柜子。又把被子象征性地拍了几下。等我收拾完回过头去的时候,祁燃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正盯着我画架上的一幅画看,而这张画有些抽象元素融进里面。“这张是……”我刚要介绍,他脱口而出 “夕阳。”
之后抬了一下眼皮,问道“学美术的?”
“是。哎,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画的是夕阳?”
“傻子都看得出来。”
“那你别看了。”
我取下画架上的画,连同别的画夹在一起,打开了抽屉。他挑了一下眉,伸出食指按在了我愈要关上的抽屉上,语气变得柔和“别关,好看,爱看,看看。”
我咬着嘴唇忍不住笑,假装生气的把画扔给他。他接了过去,从最上面的那张画看起。我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偷偷端详着祁燃那张有些过分好看的皮囊。他微微皱着眉,食指在纸的边缘轻轻摩挲着,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翻过去。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好似迎面扑来一阵风。他低着头,额前白色碎发轻轻飘动。一时间都没人说话。我听见了窗户外面风的呼啸,雪粒沉沉的打在窗户的声音。我定定看着他安静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一暖,有个念头萌生出来——如果这就是永远。没有永远。他很快就不再安静了,把画掷在桌子上,没做任何评价。祁燃站起身用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我说“我该回家了。”
“现在么?”
我看着他的脸陷入沉思。“怎么,舍不得我?”
我蹭一下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咬牙切齿地说“慢走不送。”
祁燃扬了扬手,轻笑一声,低下头走了出去——头也没回。我赌气似的把他的背影关在外面。几十秒以后,我移动到窗户跟前,躲在床帘旁边往楼底看。雪花在色调苍白的路灯下纷飞,周围的树大幅度左摇右摆,轻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之后,祁燃走进了我的视线里,戴上的羽绒服帽子遮住了他的头发。在路灯底下,他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不知道是我心里吃吃的痛,由衷觉得落寞,还是他的背影显得落寞,总之,一切安静的不如平时。目送他的背影渐远,最后缩成一个点。以他为坐标,愁绪蔓延向四面八方。我的心乱了,坐到祁燃刚刚坐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摞画纸 ,一页一页的翻过,循着他触摸过的痕迹,仿佛还有他指尖残留的温度。我重新在画架上夹了一张纸,拿了水彩,画出了纷飞的雪,苍白的氛围。还有路灯下落寞的背影,我手里的画笔一顿,细细勾勒起祁燃的轮廓。笔尖流泻之下,我突然想到他说“只是没人要我了。要我的人不在了。”
于是鼻子一酸,想着如果再次见面,一定对他好一点。我满脑子都是祁燃,他带有几分嚣张的银发,他落寞的背影,他高颀的身形,深邃的眼神,分明而又俊朗的五官。太鲜明了,刻进记忆里,注定这辈子都褪不去。我笔下的线条凌乱起来,恰如我的翩翩思绪,也像他狂妄的银色头发。我埋着头,画他洗刷碗筷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水龙头喷洒下的亮晶晶的清水顺着他的指尖流下。画纸和铅笔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我正画的投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发亮的屏幕上有联系人的名字。我放下笔,拿起手机“喂,妈妈。”
“向阳。最近有没有乖?”
“很乖呢。妈妈,今年回来过年吗?”
那头静了半晌,然后犹犹豫豫地回答“车票贵哩。逢年过节人多啊。今年就不回去了。向阳要乖,明年——等明年妈妈一定回来,好不好?”
……我挂了电话,连洗漱的心思都没有了。关上灯躺在床上,乌漆墨黑的房间里,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呼吸是急促的,我喘了口气,翻身,滚烫的眼泪像被拉下开关,一个劲地浸到枕头里,黏糊糊的脸上粘着头发。眼睛哭的发烫。如果有面镜子,我就该知道自己被脆弱折磨的有多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