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卿婈却眼神担忧地看向北冥翊，目光与他澄澈灼灼的目光对上，她便瞬间明了
什么被酒呛到了，都是假的！
北冥翊还没死心。
唉……这孩子，世间何处无芳草，这么偏偏就如此死心眼！
风卿婈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北冥翊却没有忽视她第一眼冲她看过来时，眼里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像是满目苍夷的沙漠里开出了一朵花，又像是绝处逢生了般。
少年心尖涌出来了的一点蜜，盖过了心腔内所有的苦涩。
他忍不住唇角翘起。
永宁帝关切地问：“可好点了？”
北冥翊抿紧嘴唇：“好点了，打扰各位了。”
这样一打搅，众人都忘了北冥玄，直到他再次出声。
“父皇，儿臣与昭华郡主自小就有婚约，如今都到了适婚之龄。”北冥玄一撩衣服下摆跪了下去：“儿臣请求父皇赐婚。”
偌大的空间里明明坐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
震惊质疑不屑嫉妒……各色目光落在风卿婈面上。
北冥玄打了个她一个措手不及，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风卿婈也不由咬紧了牙关。
他还竟然真的请永宁帝赐婚了！
这个自大狂，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好，你有此心，朕自然是准了！”永宁帝脸上挂满了喜色，是真的由内而外的喜色。
风卿婈虽然脸上有斑痕，可他却很喜欢这个丫头。
若是她能与玄儿成婚，于玄儿真是有利无害。
“昭化郡主呢？”
永宁帝问。
沈贵妃目光遭身旁宫女的指引下落到人群中的风卿婈脸上，看到那块儿斑痕，微微诧异，不过稍纵即逝。
她笑着说：“看来昭华郡主太过惊喜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呢，郡主，要出来谢恩的呀。”
风卿婈心内的波动并没有体现在她脸上，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只见浅绿色的衣衫应衬得少女面色沉敛，不知喜怒。
她长发齐腰，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小脸上镶嵌的一双滟潋桃花水眸清波无澜，绯唇似带露的花瓣微微半开，露出编被贝齿。
这是一张极美极艳的脸，若无那左侧的火霞云一般的斑痕压着，倒是会显得轻佻，可有了那块儿斑痕，再与少女的气韵一中和，则显清冷。
许多人头攒动，想过看看这未来的玄王妃是何种风姿。
许是风卿婈在坊间传闻不外乎与丑八怪，嚣张跋扈等词挂名，许多人还没见到她人，心里的预期就已经低了许多。
然而此次看到风卿婈其人，却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差劲儿……
可也还是不无遗憾，这么一个如珠如宝的美人儿，若是没有那块儿斑痕就好了……
北冥玄看着众人的目光，心里微微地浮起一丝得意。
他想，这么多人里，唯有他知晓她的真容。
就像是揣了一块儿蒙尘的石头，旁人哪里知道那是美玉呢……
他看着向她走来的少女，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风卿婈心内内波澜已经被平淡取而代之，这短短瞬间，她脑海里掠过许多念头。
最后，她还是朝北冥玄迈步，同北冥玄一块儿跪下，微笑着磕头跪恩。
“多谢皇上赐婚。”
听着耳畔风卿婈清润的嗓音传来，北冥玄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
他也低头跪谢。
啪嗒。
手里的筷著轻轻撞在碟子边缘引起的声响，被众人贺喜的声音掩盖掉。
北冥翊身姿凝结成冰，维持着前倾是姿势。
他瞳孔微微收缩，目光锁在风卿麟脸上，眸中无边深色翻涌，像是能毁天灭地的滔滔海浪。
……
太后的寿宴结束后，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不是某人赠送了多大的礼物。
也不是教坊司编排的舞多么的精彩绝伦，而是北冥玄请永宁帝赐婚的事情。
这件事不胫而走，风卿婈出宫之际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有说她苦尽甘来的。有说她是吃了狗屎运，死皮赖脸地缠着北冥玄，终于也叫她等到了这一天。
可无论如何，能成为未来的玄王妃，是惹人艳羡的。
而有人欢喜有人悲哀。
与风卿婈风光无限比起来，风云瑶则是被拉入地狱里的那一个。
风云瑶一路从宫门走来，哪哪儿都有如影随形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她听从风夫人的话，挺起后背，唇角带笑，妄图用强撑出来的大家闺秀的姿态来蔑视一切谣言，可她心理还是不够强大。
那些嘲笑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落在风云瑶身上，寸寸解剖着她，让她每接触到一个眼神都，想缩瑟退缩。
还有些从前恭维她，心里却嫉妒她的千金闺阁跑来恭贺她。
恭贺什么呢，自然是恭贺她姐姐即将成为未来玄王妃之喜。
一连串的道喜之话从那闺阁薄薄的嘴皮子里吐出来，一下一下绞得风云瑶面庞发白。
她倒退一步，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可风夫人是个要强的，时至今日，她管不了那些人嘴里怎么说，可她能管得住自己的女儿。
风夫人深吐出一口雾霾，暗中扯风云瑶衣袖：“你越是露出这样颓废的神色，别人越是开心，振作起来，不要让她们得逞。”
“可是娘……”风云瑶疲惫不堪，欲哭无泪。
”撑着！就算是要露怯，也给我撑着。”看风云瑶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风夫人不由黑了脸。
风云瑶抿着嘴唇，只能强撑，撑到无论对上什么样的眼神，她都要笑着，知道最后，风云瑶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才从风夫人脸上找到一丝笑意。
风云瑶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尚书府，风夫人亲自送她回了砌玉院，看着女儿惨白憔悴的一张小脸，风夫人只觉得满盘皆输。
可她不敢再风云瑶面前显露出来，只是强硬地说：“不过就是一个玄王，没了就没了，改日娘亲自为你求一门更显赫的婚事。”
风云瑶幽幽看着风夫人脸上的身上，有些麻木地笑了笑。
“娘，我累了，想要休息。”
“好好休息，我的女儿值得这时间最好的儿郎。”风夫人亲昵地给风云瑶整理了一下脸庞前的碎发，转身离去。
黑夜如同泼墨一样浓郁的化不开。
黑暗中，风云瑶站在门框边，眼神幽幽地看着风夫人走远的背影，又逐渐落到英落苑的方向。
”明日就将这京城中青年才子的画像给瑶儿送过去，我就不相信了，这世间莫非只有他玄王一个男人了！”
忽然，风夫人吩咐心腹嬷嬷的声音随着萧瑟冷风吹来，拍打在风云瑶脸上，让她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风云瑶瞪大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有幽暗的火光喷射。
她拧起拳头，心里有丝丝抽痛传来，更多的却是滔天的恨意。
风卿婈。
贱人！丑八怪！
居然如此抢走了她的玄王妃之位…
为什么？那个位置本来是她的才对！
还有北冥玄，为什么从前对她那般好，那般信任宠爱，为何如今说不要她就不要她的。
她好恨！
风云瑶喷火的目光里逐渐泪涌上来。
恨风卿婈和北冥玄，却隐隐更恼怒风夫人如此强势的决策。
“湘儿，我不想要嫁给旁人！”风云瑶伤心地抽泣，泪流满面：“那会让别人彻底认为我是输给了风卿婈那个丑八怪！我不要，何况这满京城的青年才俊，谁能比得过玄王，我不要嫁给那些人！”
风云瑶一把扯下门框上奢华的灯笼，她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中，有丝丝扭曲。
“可是娘那个强势的性子，一定会把我嫁给其他人的！”风云瑶一把抓住身旁丫鬟的手，面容惊惶：“湘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丫鬟被她的表情给吓得遍体生寒，呐呐地摇头：“小姐，玄王殿下已经要迎大小姐为妃了，这是不可能再更改的，不如小姐还是听夫人的吧，夫人是您的娘，天下没有哪个娘不是为自己女儿考虑的。”
“啪！”
湘儿话音刚落。
风云瑶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贱婢！”风云瑶面容扭曲，满脸刻薄：“这种车轱辘的话竟然来骗你主子，该死！”
丫鬟的脸被她打得高高肿起，吓得匍匐在地上求饶：“小姐！奴婢不敢，奴婢是真心觉得的。”
“闭嘴！”
风云瑶死死盯着湘儿。
湘儿浑身冒冷汗，哀求地看着她，可是风云瑶说：“你就给我跪在这里一晚上不许动，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的错误！”
说完，砰地扣上了门。
丫鬟被隔绝在外面，盛夏已至末尾，夜里寒风萧瑟，身子单薄的丫鬟跪在青石地板上，瑟瑟发抖，有路过的下人不忍地看向她。
外人看来风家二小姐如何善良温柔乖巧，只有砌玉苑里伺候的人清楚，风家二小姐是个什么德行。
尤其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在这个关节眼上，谁也不敢去给湘儿求情，只能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
次日，金光破晓。
风云瑶的砌玉苑里伴随一声尖叫，多了一具死尸。
风云瑶披头散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唇瓣颤抖地看着仍然维持着跪的姿势，却已经没了呼吸的湘儿，心脏乱跳。
“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叫她跪了一夜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