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宇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似乎在一瞬之间老了十岁，一股颓气笼罩在眉间，和半个小时前还在和梁舒眉飞色舞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梁舒仍旧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个冰淇淋蛋糕，一点一点地融化坍塌，就像他们的婚姻，在一步一步走向终点。“为什么？”
方明宇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梁舒回头看了看他，站起身，慢慢走向客厅的长沙发边坐下，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不爱你。从来都不。”
方明宇抬起了头，他的嘴唇似乎在颤抖：“为什么？”
面对这种局面，他仿佛只能说出这三个字。梁舒皱着眉头，想说出些冷血无情的话，或许这样能让方明宇更快地同意离婚。但看着对面和自己朝夕相处两年的男人，那些如同刀子一般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方明宇和梁舒是相亲认识的，他比梁舒整整大了五岁。本来梁舒就对比自己大的男人不感兴趣，又是最无聊的见面方式，梁舒从一开始就特别抗拒。“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而且像你这样自理能力这么差，二十七八岁还没十七八的小姑娘会做家务的大龄剩女，就该找个包容你、宠你的男人。”
妈妈一边洗碗，一边给梁舒洗脑，“年轻男人有什么好，幼稚又没责任心，除了脸蛋好看一点，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嘛。你还想找许照那样子的？算了吧，你不适合那样的。”
方明宇长得普通，身高普通，家世普通，工作普通。除了对梁舒的好不普通。梁舒承认，活了几十年，方明宇是除了爸爸之外，对自己最好的男人。在家里，她完全可以活得像个公主，打扫、洗衣服、做饭、洗碗，所有的家务都不需要她动手。每个节日，每个梁舒自己都不记得的纪念日，每个生日，哪怕是方明宇自己的生日，梁舒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把惊喜变成家常便饭。在外面，不管梁舒在哪里玩，接送从无怨言。有时候闺蜜聚会，方明宇也会赶过来买单，给足了梁舒面子。每年的长假，方明宇都会提前很久就制定好出行计划，带上双方父母长途旅行。鞍前马后，从无纰漏。可就是这样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好男人，却从未让梁舒感受到一丝丝心动。梁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有为什么，没有爱过，没有喜欢过，没有心动过。看到你，就像看到一个家人，没有期待，没有惊喜，没有悸动。”
梁舒缓缓道，“结婚两年，我从来没有一天，期待过回家，期待过见到你。”
梁舒还想往下说，却见方明宇已然红了眼眶。“可是结婚过日子，哪儿来那么多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爱情，难道不是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更重要吗？”
方明宇的手紧紧攥着，努力平复心情和语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就算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可能一辈子活在爱情里，爱情迟早变成亲情。你说你看到我，就像看到一个家人，我不觉得这是贬义，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肯定，爱人会离开会背叛，但家人会永远陪伴。”
梁舒有些不耐烦，拿起茶几上的一听雪碧，却发现新做的美甲没法打开易拉罐。正有些懊恼，一旁的方明宇却一把将雪碧接了过去，熟练地拿纸巾擦了擦罐口，才打开递给了梁舒。梁舒接过饮料，动作停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道：“如果从爱人变成亲人，那么当然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幸事。但连爱都没爱过，怎么能甘心这么一生呢？”
方明宇双眼通红地看着梁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人的距离只有两步，但却感觉对方好远好远。“为什么，”方明宇还是想继续问，声音哽咽，“为什么两年都过来了，突然，突然想要离婚？”
梁舒看着他的神情，虽然心有不忍，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也知道，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只会让方明宇觉得还有还转的余地。“我不否认，你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梁舒放下手里的饮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你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大学是本省211，毕业后又进了国企，年纪轻轻已经被领导提拔重用。而我，自诩有着些许小聪明，却从来用不到正途上，读了个双非大学的鸡肋专业，毕业后荒废了两年，才靠着关系在个小公司混日子。你踏实上进，我懒散颓废，我们本来就不对等啊。”
方明宇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声带：“这些，在结婚以前我就回答过你了，我不在乎你的工作如何，哪怕你辞职在家，我一样能养你。我在工作上再努力，也是为了给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条件。”
梁舒扶了扶额，一个字一个字道：“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生孩子。”
梁舒的话音刚落，方明宇的右眼终于承载不下氤氲的水汽，一滴泪落了下来。看着方明宇的脸，梁舒的心里满是愧疚，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收回是不可能的了。梁舒抽了张纸巾，递到方明宇的面前，在他接过的一刹那，便收回了手。梁舒转过脸去，不再看他，继续道：“我们生活了这么久，你也应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我想做的事，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的。我想下周就去民政局，把婚离了。这段时间我会收拾好东西，先搬出去住。”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几乎是在一瞬间，方明宇就站了起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梁舒，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梁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男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细胳膊细腿的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好放弃。“方明宇，你放开我。”
梁舒的语气淡漠，如同在和一个陌生人交流。“别走，别走我求你。我不能失去你，梁舒，我不能和你离婚！”
方明宇的声音就在耳边，他带着哭腔，像一个孩子一样央求。但在梁舒的心里，只觉得和他此刻零距离的接触，是如此的令人不适。“放开。”
梁舒斩钉截铁地提高了音量。方明宇将脸埋进梁舒的脖颈间，长发从他鼻尖扫过，留下淡淡的玫瑰白茶香气。方明宇贪婪地嗅着，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他的动作让梁舒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她不得不偏过头，想要远离方明宇的身体。“不要离开我，梁舒，我是爱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方明宇呜咽着。“我想要爱情，你给得了我吗？”
梁舒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爱不爱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爱你啊！”
听着梁舒决绝的语气和如同匕首一般插进心脏的话，方明宇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用力抱着这个想要挣脱他的女人，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妻子，此刻却在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用着最冰冷的词句来伤害自己。方明宇沉默了一分钟，终于还是开口：“那你爱谁？”
梁舒叹了口气：“反正不是你，是谁重要吗？”
方明宇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臂，看着梁舒立马和自己拉开距离，苦笑了一声。梁舒皱着眉头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却在动作间，领口微张，锁骨处那点红印被方明宇尽收眼底。“你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