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云岫催促开饭的声音已经喊过第二遍。
沈莺歌应了一声,抹去书角水痕,妥帖地把每一本书都放进了柜子里。
她不会辜负沈非愁的期待。
尽管现在功力不足,但她的基本功和心法都练得很扎实,接下来只要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迅速上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走出房门时,沈莺歌眼中的水汽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任何陷入过回忆的痕迹。
宅子里并未刻意腾出一间屋子作为膳厅,用云岫的话来说,就是她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吃饭,要那么讲究做什么。
沈莺歌也不在乎那些。
反而很期待夏天来临之后,可以在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吃饭,想来应是很惬意的。
饭桌上。
沈莺歌扫了眼挨着墙边摆了一排的瓦罐,随口问道:“我记得之前没有这些东西吧?是你泡的药酒?”
“哦不是,”云岫夹了片嫩笋,眼神都没动一下:“是一些小动物。”
“小动物?”沈莺歌疑惑。
什么小动物要放在罐子里养,这是正经小动物吗?
很快,谜底就揭晓了。
饭后云岫去隔壁屋取子蛊用来给她练习控蛊,沈莺歌闲得无聊,溜达到墙边不以为意地掀开其中一个盖子向内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险些手一抖把盖子摔碎。
沈莺歌慌慌张张地将盖子盖回去,眼神仍在震惊和茫然之间不断变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木着一张脸回头。
“这……就是你说的小动物?”
云岫放下手里的东西,语气轻松地好像在介绍食材:“对啊,吓到你啦?”
艰难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沈莺歌实在说不出“没有”两个字,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你拿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
云岫苦恼叹气:“还不是为了给你那位九千岁治病。”
“什么叫我那位……”沈莺歌下意识反驳,紧接着就发现了个更重要的问题:“等等,你是说,这些东西是用来给容久入药的?”
云岫对她的前半句辩白置若罔闻:“对啊,他的病症很奇怪,我查了许多古籍医书都没找到对应的药方,直到今天,我在师父留下来的一本残卷上看到了类似的病症,但因为是残卷,所以药方什么的都不太全,还得摸索一下。”
沈莺歌躲远了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墙边那排瓦罐:“你真的不是想趁机毒死他吗?”
"瞎说什么呢,"云岫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五毒的毒性虽强,但控制好剂量配合其他药材一起可以起到奇效,你不是还拿回来一根天元草吗,此外我还特意托原先生帮忙准备了天麻,杜仲,夜明砂,黄芪……”
“等一下!”沈莺歌伸手止住她的话头。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她看着云岫,一字一顿道:“你说的夜明砂,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不然还有哪个?快来,东西都准备好了,该你上场了。”云岫招招手。
沈莺歌坐到桌前,看着在小瓷罐内来回爬动的蛊虫,瞬间觉得它都变得可爱了。
但愿容久的药材里不会用到夜明砂,如果用到了,那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夜明砂,别看它名字起得好听,沈莺歌可是深受其害。
当初她年少无知,在偶然瞥到自己的药方里有这一味药后,非要天真地一探究竟。
结果就是,那之后她整整一个月食欲不振,心如死灰。
因为这玩意儿,它就是天鼠屎啊!
光是想一想,沈莺歌就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去。
希望容久人没事,阿弥陀佛。
——
托云岫让沈莺歌练习控蛊到半夜的福,这一夜她上床之后再没有精力想东想西,一觉睡到了天光微亮。
还有几日就要立春,但春寒料峭,早晨的温度仍能将人冻得直打哆嗦。
晨钟敲响,宵禁解除。
路边的小贩还在打着哈欠摆摊,菜农正驾着驴车从城门外赶来。
而沈莺歌已经派人去春风客栈,找苏含章要了晋陵外那家客栈的具体位置。
带上对方当然更方便,可春闱在即,他们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天,如非必要,她不想过多耽误对方的时间。
至于为何盯上了那里的客栈,是因为在之前三起报案中有一人的描述与苏含章很像。
他们也是在晋陵外的客栈落脚,第二日发现同伴失踪。
虽然两路人住的不是同一家客栈,距离却不远。
也就是说,凶手的活动范围就在那一带。
如今,单是他们知道的就已有四名赶考学子失踪,事关朝纲社稷,弘光帝下令,命锦衣卫尽快查明真相,不容延误。
刘腾海要留在雍景城,继续查访有无其他尚未发现的人员失踪,所以这次的外差由沈莺歌带人前往。
对方在暗,他们在明。
所以沈莺歌决定,他们一行人扮做过路行商稍作遮掩。
原本她是想将众人分开各自装扮成赶考学子的模样,毕竟到现在为止失踪的都是学子。
可沈莺歌看了眼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衣服能换,装扮也可以改,但长年累月养成的坐卧行姿一时间可变不过来。
与其到时候惹人怀疑,不如退而求其次。
反正行商一般都携带贵重物品,带几个会武的打手护卫也没什么稀奇。
众人纷纷改头换面,粘胡子的粘胡子,换衣服的换衣服。
而就在这时,北镇抚司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莺歌看着眼前面色略显苍白的容久无语凝噎。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她没用疑问的语气,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唯有那只稍显呆滞的眼睛泄露了她生无可恋的情绪。
容久唇边勾着笑,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沈莺歌深呼吸:“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一旁的逐暖见容久没有开口的意思,板着张棺材脸贴心解释:“督主说,此案事关重大,他不放心,虽然陛下特许督主最近不用上朝,好生休养,但他一心为国为民,病中也要为陛下鞠躬尽瘁。”
沈莺歌:“……”
这话说出来你们都不脸红的吗?
看着他们一个笑意盈盈,一个面无表情。
沈莺歌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即使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可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这次路途较远,你的病还没好,万一你再磕着碰着了,那我们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必担心,督主已派人进宫向陛下说明缘由了。”逐暖即答。
沈莺歌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了几圈。
她怎么不记得云岫什么时候把容久毒哑了,有这等好事云岫怎么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