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孙南慈看完晚会过后,时间逼近十点,裴庭两手提着满满的顾缘父母塞的东西,准备起身告辞。
本来打算送完顾缘就直接返程的,但临时被留下来吃饭,还留到这么晚,裴庭还是决定先回高中的房子凑合一晚,明天早点起来回去。 顾缘想送他,被裴庭以时间太晚回绝,随即一个人走出了巷子。 巷子内静悄悄的,没有了六点多那时候的热闹,估摸是都休息了,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裴庭慢慢地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又迅速消失。 “裴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本能地回头,手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不少。 是顾缘。 裴庭讶异地拧了拧眉:“不是让你别送吗?外面太黑了。”
顾缘避开他的视线,往他停车的地方走,不大的声音往后飘,钻进他的耳朵里:“我妈非撵我出来,你别误会。”
裴庭愣了愣,无声地笑了,但心里立马泛起一阵酸涩。 她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愧疚,越是厌恶当初的自己。 他快走几步,马上跟上她的脚步。 “好,我知道。”
顾缘扭头,看见他的侧脸,嘴角微微地噙着笑,但她却莫名知道,裴庭没有看上去开心。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裴庭不语,顾缘就往他的方向凑近了点,两人的影子像是亲昵交叠,密不可分。 直到顾缘以为等不到回答了,看着裴庭把全部东西塞进后备箱后朝向她,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对不起。”
顾缘失笑:“你今晚很奇怪。”
裴庭摇了摇头,执拗道:“都是我的真心话。”
顾松在裴庭出门后,询问她裴庭是不是真的是他们班的班长,那时顾缘就已经将他们的聊天内容猜到个七七八八——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中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老头子逮着跟她熟识的人就要发点牢骚,以前只是叶蔓还能得到回应,说给裴庭听大概只会让他更沉默。 顾缘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含笑:“我爸是不是说的太夸张了?”
裴庭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愧疚。 顾缘伸出左手,摊平掌心,轻轻托住裴庭的下巴缓缓往上抬。 肌肤相贴的那瞬间,裴庭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记忆瞬间回溯到从前。 慢慢地,他看到两张笑颜重叠,霎时间,不远处两栋房屋亮起灯,仿若他的世界也渐渐明亮。 顾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刹那间似乎涌起无数情绪,她看不懂其他的,但她确信,他一定记得这些事情。 她眉眼弯弯,语气似是哄小孩一般轻:“那我就原谅十八岁的裴庭了。”
裴庭静默许久,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往身后拉,顾缘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两步,撞进一个被晚风裹挟着的怀里。 一如那天下午在她家两人间咫尺之隔的暧昧距离。 顾缘抬眼,四目相对,她更能看清他眼底那极为汹涌的情感。 月光散落在他看不出什么瑕疵的脸上,将平时看起来冷峻的线条柔和几分,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时间仿佛静止,千言万语融进望向彼此的眼神里。 顾缘先他一步,踮起脚尖,右手攀上他的左边肩膀,再向后脖颈处移动,直至彻彻底底地抱住他。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形一僵,随即左手揽过她的腰,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 那是一个久违的拥抱。 裴庭感受着她的发丝被风吹起,落在他的脸上,明明风很凉,却带来一种莫名的温暖。 他太贪恋这种温暖了。 裴庭弓着背,整张脸都埋进顾缘的头发里,汲取着所剩不多的暖意。 顾缘右手碰了碰他的发丝,随即大胆地揉了揉,就像给邻居家的大金毛顺毛一样。 她笑道:“怎么,二十五岁的裴庭不乐意了?”
“嗯。”
裴庭的声音低低的,“他这么混蛋,你原谅得太轻易了,应该多让他碰点壁。”
“碰多久,一个月还是七年?”
“……”裴庭听出她语气里些许的失落,心里更是难受,“你说我什么都不说,但我觉得,说出来只是徒增你的烦恼而已。”
“所以你宁可让我误会你七年,都不愿意主动解释吗?”
“嗯。这些事我自己一个人担着就好,我不想你被卷进来。”
“裴庭。”
顾缘想挣开他严严实实的怀抱,却被搂得更紧,她只得侧头盯着他耳朵后的小痣发呆,“无论什么事,我都有知道的权利,至于我陪你一起承担,那是我的选择,你不能就这样替我决定,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天真地你为我制造的象牙塔里。”
裴庭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喃喃道:“这是这些事情真的很糟糕,你碰上会很麻烦。”
“那我就等等,”顾缘继续揉着他的头发,“等你愿意跟我说的那天,我们才能继续走下去。”
“……好。”
房屋陆陆续续熄了灯,四周又恢复了黑暗,只余天上的月亮发着光,照耀着拥抱了许久的一对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缘拍着他的背叫他松开,裴庭才不舍地分开。 裴庭坐到驾驶座,摇开副驾驶的车窗,说:“你先走,我看着你回去。”
顾缘没有多做停留,挥了挥手转身。 直至看不见她的背影,裴庭才驱车离开。 他开车回到高中时代住的房子,准备应付一晚。 小区里的大多数居民楼都已翻修,这一栋却是例外,老旧的楼道灯伴随着他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地亮起,照亮了属于他的那个门牌号。 钥匙一直放在他的钱夹里,门很轻易地就被打开。 出乎意料地,没有许久不曾有人踏足的尘土味,地板一尘不染,家具也干干净净,像是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 裴庭疑惑,准备给居委会打个电话询问,但时间太晚,他只得不打扰先住下。 回到住了三年之久的房间,裴庭看着书架上的练习册和教科书,难得没有闲情逸致翻出来怀一下旧。 连轴转了两天的疲惫此刻席卷了他的身体,不一会儿他便沉沉睡去。 —— 五点半的闹钟准时把他喊醒,裴庭习惯性地往浴室走去洗漱,却在毛巾扑到脸上的那一刻才清醒过来。 怎么会正好有新的毛巾和牙刷? 到底是谁,进了他的家,不仅东西一件没偷,还帮他打扫屋子、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像是能预料到他会回来一样。 裴庭摇了摇头,终止了一些骇人的猜测,手机恰好进来一条信息,是系群聊的消息。 【@全体成员 新生体检,上午的课程暂时取消,调至周六。不必回复。】 裴庭舒了口气,那他倒是不用急着走了。 时间还不到六点,裴庭决定出门去买早餐,开门时恰好对面的门也开了,走出一对男女,看上去是夫妻。 不仅是裴庭讶异这栋旧楼还有人居住,这对男女看上去也十分诧异。 男人试探着开口:“你是……裴先生吗?”
裴庭愣了愣:“你认识我?”
这么问无异于承认,男人笑起来:“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直到被热情的中年夫妇拉进对面的屋子,裴庭都没反应过来,甚至产生了一种被绑架犯蹲点的错觉。 男人招呼他随便坐,自己则和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不一会儿就端来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 女人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不介意的话尝尝吧。”
裴庭警惕地没动。 男人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热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有点太激动了。”
“请问……我认识你们吗?”
裴庭实在没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你们招待我,是想做什么?”
男人摇摇头,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
他拿出手机,似是在翻照片,没一会儿就展示给裴庭看。 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眯着眼笑,即便是黑白照也能看出他两鬓斑白,尤其是他显眼的长胡子。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裴庭喃喃道:“祝爷爷……” 男人欣喜道:“你还记得他!太好了!”
裴庭讷讷地,一字一句地问:“那你们是……” “我是他的儿子,我叫祝儒成,这是我的妻子王焕美。”
祝儒成笑得欣慰,“裴先生,终于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我真的很难一下子码完一个完整的篇章,基本都要断断续续码个三五天还要修修改改,在早就码好的大纲和心血来潮的灵感之间殊死搏斗一番……谁能拯救我这效率低下的臭毛病。 祝爷爷是个伏笔,大概会跟两人互生好感有关,希望我能把这条线写的好一点[祈祷/.jpg]。 最近在备考教资,所以依然是不定期更新拉~我也会改改前面的一些小bug或是文笔一般(可能改完也还是挺一般)的地方,努力给大家一个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