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一路来到后花园,登时见到琴元青浑身湿透、一脸狼狈的站在人群之中,江景儿则是倒地昏迷,脸色惨白如纸。下人们围拢过来,对眼前的一幕指指点点,又不敢大声讨论,对琴元青的态度也发生了急遽的转变...“都让一让,大小姐来了!”
紫萧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下人们纷纷散开,见江霄儿蹲在江景儿身旁,手指搭在颈处,又探查一下呼吸,才拍了拍她的脸颊,“景儿,醒醒,景儿?”
片刻后,江景儿蜷缩着身躯,吐出一口浑水,理智才逐渐清晰...按理说,相府的池塘不过膝盖深浅,就连孩童掉下去也未必能淹死,江景儿又是吐水又是昏迷,不当‘演员’实在可惜了。在江霄儿面前装病,未免太可笑了些。“大姐姐,大姐姐,呜呜...”江景儿一头扑进江霄儿的怀中,哭得极其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江霄儿的手背和衣摆上。江霄儿微微蹙眉,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江景儿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怒视琴元青,“大姐姐,他图谋不轨、见色起意,竟...竟想非礼景儿,呜呜...”琴元青:“......”“大小姐,在下冤枉啊!”
琴元青双眸充血,满脸骇然,对江景儿的莫名的诬陷惊愕到了极点。下人们‘嗡嗡嗡’的议论起来,皆是对琴元青的指责和唾弃...“这琴公子仪表堂堂,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老爷果真看错了他。”
“是啊,三小姐虽然是庶出之身,但好歹是相府千金,琴公子怎可这般轻薄?”
“若是喜欢,娶回去便是琴公子的人,何苦急于一时呢?”
江霄儿厉眸一闪,怒斥道:“都给我闭嘴,你们都很闲吗?”
下人们身子一抖,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胡乱言语了...“今日一事,你们若敢出去闲言半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听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
江霄儿把江景儿扶了起来,扫视众人一圈,“你们都去忙吧!”
下人们散去后,江老爷和江夫人闻声赶来,见到眼前一幕,皆惊掉了下巴...“发生了何事?”
江老爷沉声问道。江景儿双腿一软,柔弱无骨一般瘫在地上,哀声哭泣,“爹爹,琴公子欲要轻薄孩儿,您可得为孩儿做主啊!呜呜...”江霄儿:“......”琴元青撩开衣摆,双膝跪地,“丞相大人,学生跟三小姐在池水边游逛,不知为何,三小姐突然落水,所以...”“你是说,我故意冤枉你了?”
不等琴元青把话说完,江景儿就打断他道。“三小姐,在下并无此意!”
琴元青解释道。紫萧目击了整个过程,欲要上前澄清,被江霄儿拦住了...她并不是恶毒之人,如果真的戳穿江景儿的伎俩,江老爷定不会轻饶了她,杖罚、禁足,甚至关进天牢都有可能。所以江霄儿必须要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让琴元青下得来台,也能确保江景儿万无一失,维护住江家的颜面...“爹,这里面许是存在误会,不如先回主院再说。毕竟春水彻寒,他们湿漉漉的,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江霄儿淡淡道。江老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景儿和琴元青,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江夫人则是狠狠瞪着江景儿,脸上挂满了厌恶和嫌弃,自打过完年后,黒鹂园的这对母女就没让她省心过...“娘,我扶您回去!”
江霄儿走过来,挽着老娘的胳膊,朝主院方向走去。江景儿爬起身,白了琴元青一眼,甩了甩衣袖上的水渍,匆匆走开了...看着江景儿的背影,琴元青咬牙切齿、愤懑难当,自己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加害于他?主院,正堂内。二人都换了身干净衣物,跪在江老爷面前...“说说吧,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江老爷叹息道。江景儿眼泪说来就来,一瞬间盈满眼眶,跪走到江老爷面前,“爹爹,琴公子人面兽心、不怀好意,趁孩儿不备,他竟要动手动脚。孩儿被逼无奈,才选择跳入池塘,以求自保。”
琴元青闻言,额头上青筋暴露、面红耳赤,上前一步道:“丞相大人,学生对三小姐只有尊敬和恋慕,并无非分之想。况且,学生这么做,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是啊!”
江老爷微微颔首,颇为赞同,“你在我门下的一众学生中,算是最聪慧、最懂得分寸的一个了,不可能做出这等悖逆之事。”
“爹爹!”
江景儿‘嘭嘭’磕了两个响头,一脸委屈道:“爹爹明察,孩儿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和声誉,来冤枉一个好人!”
江老爷揉了揉眉心,脑子乱作一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明氏嘤嘤泣泣的跑了进来,一把抱住江景儿,呜咽道:“景儿,你没事吧?景儿...”“娘!”
“景儿!”
母女二人哭得声断欲绝,凄惨的程度宛若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即便铁石心肠,也该有恻隐之心吧。但江霄儿扫向她们母女的眼神,仿佛看傻子一般,面颊丝毫不起波澜...琴元青紧紧捏着拳头,愤怒的火焰燃遍全身。今日一事若得不到澄清,他很难走出丞相府,即便江老爷既往不咎,可对他以后的仕途和名誉,也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他虽然出身贫寒,但不缺骨气。思及此处,琴元青站起身,“丞相大人,您若不相信学生所言,我愿以死明志!”
说完,琴元青挽起袖子,朝身后的雕花房门撞了上去...江霄儿急速起身,挡在琴元青面前,“琴公子稍安勿躁,咱们捋一捋事情的经过,若琴公子是被冤枉的,这般死去,岂不可惜?”
琴元青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江霄儿。他觉得,屋内只有大小姐一人最有理智,其他人对他,要么抱有敌意,要么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包括江丞相。“琴公子,你回想一下,景儿在落水之前,你做过什么?”
江霄儿眯了眯眸子,淡淡问道。琴元青蹙紧眉头,“在下见三小姐衣物单薄,便指了指主院的这边,想尽早回去。”
“那就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疑惑。江霄儿微微一笑,“景儿向来胆小怯弱,别说琴公子在她面前伸手一指了,就是阴天打雷、暴雨倾盆,景儿都吓得声声尖叫,甚至连夜路都不敢走。”
说到这里,江霄儿瞥了江景儿一眼,不冷不热道:“是这样吧,景儿!”
江景儿的头埋在明氏怀中,偏过脸来,正好对上江霄儿那双摄人的眸子,登时吓得她面无血色,犹豫半晌,才轻轻点头,“是...是的!”
“很好,那你且说说,自己为何落水?”
江景儿咬着嘴唇,喃喃道:“当时...当时琴公子忽然抬手,我,我心里一慌、受到惊吓,就跳进池塘了。”
“听见了吗?琴公子。”
江霄儿看向琴元青,似有埋怨道:“要说这事,你们都没有对错,怪就怪景儿心思太过敏感,琴公子又不甚了解,才会引发这种误会。”
江霄儿的一番说辞,既避免了琴元青的尴尬,也为江景儿洗清嫌疑,确保了相府三小姐的名声,可谓是两全其美,将自己的聪慧与敏锐发挥到了极致。琴元青瞪大双眼,他万万没想到,三小姐落水,竟是因为胆小...江老爷轻叹一声,“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元青啊,你许久没来,不如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江夫人笑着道。琴元青收回心神,拱起双手,“不了,今日学生失了礼节,险些让三小姐名誉受损,怎好继续叨扰?学生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相府拜访!”
说完,琴元青躬身作揖,快步离去。琴元青走后,江夫人的表情陡然发生变化,抓起茶杯就朝江景儿摔去,厉声骂道:“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