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路边一前一后走着两道身影。
“你其实……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吧。”
童话停下脚步，回望他：“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下意识否定，而是选择反问把话题抛开，基本等于承认。
何茶笑了笑，不知道童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解读了。
“因为你的态度呗，对待讨厌的人你根本不会这么句句逼人。”
童话默然。他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待人的态度，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就像你对我一点都不客气一样。”偏偏何茶非要补充这一句。
果然童话听完之后立马不客气。
“听你这么一说，更让我确定了我不喜欢你这个事实。”
何茶吃瘪地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跟我去一趟批发市场。”
“好……”何茶一句“好的”差点脱口而出，想起何叶嘱咐自己的‘拒绝！’
斜眼瞄了他一眼，故作清高地说：“好……好端端的，去什么批发市场啊？”
或许何叶说的是靠谱的，童话没得到他意料中的答案，侧头眯眼看向何茶。
“你在教我做事？”
何茶眉角一跳，立刻变怂：“没…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为……为什么？”
童话挑眉：“什么为什么。你刚还死皮赖脸的非要跟来，这会儿又问为什么。”
何茶扬起下巴，梗着脖子抗争：“那我总得知道去干什么吧？万一你是找好了卖家要把我卖了呢？我妈好不容易把我养这么大！”
“……”童话无语地看了他半晌：“……”
“你放心，倒贴钱的买卖我可不做。”
“学校三天后的复赛试镜，除了戏剧社以外新闻社也会到场……”
“等会儿。”何茶拉住他胳膊，打断：“三天后？试镜不是下周吗？”
童话未语，只静静的看着他。
“噢对，今天是星期六。”
原来考试周都已经结束了，复赛这么快就到了。
何茶懊恼的挠挠后脑勺，童话以为他是苦恼复赛的备采。于是拍拍他肩。
“乖乖听话，部长会给你安排一份不错的差事。”
何茶不解：“部长大人说的话，我都好好听着呢！”
“那现在部长要带你去市场采购必需品，你、去、不、去？”
对上童话的视线，何茶微微低头，笑意挂在嘴边。
“部长大人，你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我用出尔反尔形容，不过分吧？”
“不去拉倒。”童话转身就要走。
“哎去去去，我去，等等我！”
路上，何茶充当指路犬，暗叹自己的舔狗本质。
“前面是不是封路了？”
“是啊。”何茶翻开导航看了看：“绕别的路走吧。”
“远吗？”
“还好……”
“哟！”
瓜摊旁，一身混混打扮的小黄毛，离老远，就看见了童话和他身边的高个子。
身旁小弟见缝插针：“飞哥，你老熟人？”
黄毛笑得满不怀好意的在童话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可不是嘛，有段日子没见了。”长得越来越水灵了。
气氛当下，何茶就算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
“那人……你认识？”
童话明知躲不过，站在原地回对上那人的视线。
“嗯，也不算熟？中学时候一直缠着我，后来我转学了就再没见过。”
“为了躲他？”
“当然不是。”
当年大家还都是半大的孩子，是孩子就都有孩子头，只是童话没想到，那时的孩子头如今居然混成这样了。
何茶想了想：“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
童话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部长怎么不懂呢，对待这种事，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何茶努力劝服他：“不信你试试。”
“不试。”童话甩手，朝着窦飞的方向走去。
“哎！你别上去跟人硬碰硬啊。”
“你有病不代表我也有病。”童话说完刚一转身，黄毛已经带着小弟先一步来到他面前了。
童话面上泰然，不露痕迹的深吸了口气。
余光瞧着地上何茶的影子追上来，下一秒肩上搭了只手，莫名有种被人撑腰的踏实感。
黄毛率先开口：“北北，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
何茶挑眉os：‘哎——，北北也是你能叫的？’
“好久不见。”童话毫无波澜的一句话。
“这人，是你的新交的男朋友？”黄毛随手一指何茶，口气中掩饰不掉的不屑。
转而又用一种令人不适的目光看向童话。
童话：“把‘男’字去了，他是我朋友，还有，请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窦飞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北北，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说得话都跟原来一模一样，把我这心搅和得‘扑通扑通’的。”说着，还要上手去摸他的脸。
这回何茶是实在看不下去，抓住窦飞手腕，把童话扒拉到自己身后。
气氛突变，连一旁看热闹的卖瓜大爷都屏气凝神，认为不久将有一场恶战要打响。
谁知何茶却谄笑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啊？”
黄毛微怔：“窦飞。”
何茶：“什么飞？”
窦飞郑重重申：“窦！飞。窦娥的窦。”
何茶疑惑了一下，“窦飞？”
然后像逗小孩一样，食指碰两下，之后分开。
“逗、逗飞？”
时间仿佛停止了几秒……
“你小子！他么找抽是吧！”
窦飞一拳还没挥出去，被何茶抬手拦下。
“别这么激动。”
“啥？”
窦飞抽手，发现小臂像是被什么铁器钳着一般抽不出。
何茶上前一步对上窦飞，刚好用后背挡住童话的视线。利用身高优势压制，眯着眼睛看他，眼神里尽是不满。
“他讨厌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还不知好歹地往上凑和？嗯？”何茶低沉的声音在嗓子眼滚着，他发誓这是他步入大学以来，第一次主动挑事。
“趁我现在给你留着面子，快点滚。”
童话听不清说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俩的表情，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何茶！”童话紧张地叫了一声，对他轻轻摇头。
何茶看了看童话，什么也没说。
又回头看向窦飞。
窦飞年轻气盛，除了道上这个大哥那个大哥外，还没被人这样瞧不起过。顿时憋得脖子通红，表情扭曲的渗人。
他曲肘抬手，狠狠地指着何茶：“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何茶眯了眯眼，这货不会怂的连动手都不敢吧？
“大哥！”先前的小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去带了帮手回来。
周遭的蔬果摊摊主也个个长了记性，提前收好摊位。
“诶！你帮手来了。”
“何茶！”童话越来越不安，不清楚他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开始挑衅。
“街头地痞？就这么几个人？身后有人撑腰吗？进局子有没有人保你啊？”
何茶说的话越来越欠，气势越来越大，向他逼近了几步。窦飞被点燃的怒火，又像往上浇了一次次油。
“我*！我***！你*****！你们都给我往死里揍他！今天***非得卸了他一条胳膊！****！***！”手动消音。
傍晚过后，从派出所一前一后出来俩人。
“童……”
童话狠狠甩开他手，看他疼得呲牙咧嘴，心里还小内疚了一下。
面上高冷，冷哼了他一声：“挨打好玩？”
何茶脸上敷着冰袋，除了额头破了一块，胳膊上身上的几块淤青，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处。刚在所里还臭屁哄哄的跟童话偷偷显摆说自己够皮实。
“本来就没你什么事，非掺和进来。”童话原本看着何茶额角的伤口，视线交汇的瞬间，瞪了他一眼。
“童部长，我这可是因为你才被打的！”
童话一时哑口无言。
“那种事情我可以解决，不用你替我出头。”童话语气也缓了缓，面朝他。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挑事让他打你，这样警察来了咱们能脱身，责任也都是他们的。”
“……”
“可是你这样……”童话眉头拧在一起，发现他嘴角也有一块淤青。
“部长，我要是不吃点苦头，吃亏的就是你了。最起码这样，短时间内他也没法抽身去缠着你。你不用心疼我，这种小伤一星期就好得差不多了。”
何茶似乎没放在心上，还在没心没肺的笑。
童话沉默了半晌，“你想多了，今天因为这事没买成材料，我明天还得再去一趟。”
何茶立马：“我陪你去……”
“不用。”
“为什么？我不去谁帮你提东西？”
“我自己可以提！”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我跟着？”何茶说。
“我……不认得路。”童话微微扭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何茶没听清，一个字都没听清。
“不@&…。”童话重复了一遍。
他声音一遍比一遍小，何茶挠挠耳朵，还是没听清。
“啊？”
童话气恼看他：“我对西区不熟！不认得路！行不行！！”
“呃……”何茶像受了惊的兔子，可怜巴巴地抱住自己，“x…行啊，没说不行。你…不认路就不认路呗，凶啥啊？”
刚好附近有个小公园，童话让他在长椅上坐着等一会儿，自己去附近买点东西。
何茶这才抽出手来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我去。打哪不行非打脸。”这回去寝室可怎么解释。
嘴角，额头，好像还有耳朵后面，何茶伸手摸了摸耳后，估计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道。摸着黏黏糊糊的，把手指放眼前摊开，果然摸了一手血。
“……”
还没处理好手上的血迹，就见童话拎着袋子回来坐在旁边，摊开里面的各种消毒用品。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何茶眨眨眼看了看，还没说上话。童话又自顾自开始上手，说道：“我帮你吧，你自己又看不见。”
“……好。”
何茶哪敢拒绝，更何况，现在的处境于他而言，算是得了意外之喜。
“谢谢。”
童话手一顿，继续拆药盒：“没什么，礼尚往来罢了。”
月亮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如果何茶身边有一面镜子的话，他绝对能对着镜子傻笑半天。能被喜欢的人照顾，挨打也不亏了吧。
何茶小时候皮糙肉厚惯了，打架破相，关节脱臼是常事，从小被双氧水泡大的男人。童话给他上药，手法虽算不上娴熟，但却意外温柔。
即便是伤处偶尔传来的刺痛感也没让何茶哼哼出一声。
童话扔掉创口贴的包装，问：“还有哪？”
“耳朵后面。”何茶想扭头，但脖子也疼。
“我看看。”
童话伸手，撩开头发遮挡的地方往耳朵后面一看，果然有一块三角形的伤口，周围已经慢慢起了血痂。
“怎么还会伤到这种地方……”
说罢又拆了一包棉棒，继续消毒处理。
耳朵后面的确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不仅要掀着碍事的头发，还要好好用眼睛看着伤口上药。
所以童话才要一面用手环住他后脑，另一只手专心擦拭伤处，一面把头凑上去，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
何茶也明白童话是因为稍稍有一点近视眼所以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但这、也、太、tm近了吧！
童话手肘轻抵在何茶的肩上，鼻息不经意轻呼在他脖颈，惹得他发痒。
“别动。”
“……好。”
何茶不敢再动了。
长椅上，何茶上半身都笔直僵硬了，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新年第一个投怀送抱居然是在如此情景下发生的。
“？”
何茶无意间注意到童话的耳垂上似乎沾了点血迹，抬手去抹，却抹不掉。
“！”
那血迹，不是后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