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生园饭店。
杨副处长说了一个关于内政部部长和小妾的笑话,包厢内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左重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连自己的长官都敢编排,有种。 别看老杨官职不高,可伺┴候起饭局来真是把好手,很快就让气氛活跃起来,怪不得消息灵通,掮客这种活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左钧、程丹莉、罗永英三人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竖起耳朵听着国府高┴官们的讲话,跟想象中的云山雾罩不同,左重等人说话甚是直接。 这时,老白咕嘟嘟喝了一口酒,醉醺醺道:“左副局长,还是您厉害,刚到山城就宰了几百个袍哥,吓得哥老会的人连个P都不敢放。 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有您在,什么地头蛇都是假的,您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不说了,兄弟敬您一杯,多谢你老兄的举荐。”讲完,白问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仰头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倒悬以示诚意,如此豪迈的气魄,引得古琦几人高声叫好。 杀了几百个人? 左钧闻言吓了一跳,不过也没有太多害怕,他相信自己的大哥是有底线的人,不会滥杀无辜,死的估计都是些间谍和汉奸。 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莫说杀几百个,非要全杀光了才好,尤其是汉奸,季某人的事一出,海外华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没有亲身经历过此事的人,永远不明白这对国民士气的打击有多大,连果党副总裁都投降了,很多人因此对抗战失去希望。 程丹莉和罗永英则面色发白,左重之前对她们有说有笑,让她们忘记了对方手握无数人生死,一句命令便能令人家破人亡,现在这个警察厅长的话,算是给她们提了个醒。 再说左重听到老白的话,压压手让其坐下,随即同样将酒喝完,并用手挡住酒杯的杯口,朝着倒酒的杨副处长摇摇头。 “好了,酒就到这里,我们的工作特┴殊,不好喝得烂醉如泥,况且今天有女士在场,我们还是要体面些嘛,免得酒后失态。”
他说了这话,酒自然是不能再喝了,知趣的冼老板马上让人撤下酒具,两壶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香茗被送上来给众人醒酒。 不仅如此,侍应生还半推开窗户,点燃一炉沉香,房间里的酒味很快散去,众人在幽香中接着白问之刚刚的话聊了起来。 “左副局长,那件事军统做的提气啊,姓季的一跑,当时内政部辞职、逃跑的官员不知凡几,若不是你们杀了那些勾结日谍的袍哥,大事坏矣。”
杨副处长捧着茶杯,不动声色地拍了左重一记马┴屁,脸上有愤怒,又有庆幸,论起演技来老杨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实力派。 等他说完,冼老板点点头附和:“此言甚是,原本有些客人在计划西迁到蓉城,军统处决汉奸和日谍的消息一出,逃跑风潮戛然而止。 这全靠左长官运筹帷幄,及时识破了日本人的阴谋,不然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能像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做生意,您居功至伟。”
左重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些漂亮话听听就算了,只要脑子没问题,是个人都明白跟着季某人混是没前途的,军统做的事并不重要。 两眼通红的白问之一拍桌子:“就是这个理,我老白谁也不服,就服左副局长,当年我一见左长官就知道绝非是凡人。 你看看,不过几年功夫,左长官就成了果军少将,军统局副局长,再过几年,恐怕你我就要称呼左长官为左上将喽。”
左重真想给这家伙一个大嘴巴子,刚喝了几碗猫尿就在这胡咧咧,上将,真当国府的军衔是批发的呢,你干脆让老子当委┴员长好了。 不等他出言阻止,白问之或许是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敏┴感,话锋一转说起了地┴下党,准确说是果党当局对西北的封┴锁情况。 “左副局长,上峰让我们警察厅对来往行人进行盘查,特别是那些少不更事的青年学生,严禁赤┴化蔓延,关于这件事您有何指示? 要我说干脆大开杀戒,也不知道地┴下党给学生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最近突破封┴锁线前往那里的非法越境行为有愈演愈烈之势。 有人还叫嚣打断骨头连着筋,扒了皮肉还有心,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到西北城,气焰十分嚣张,已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浑身酒气的白问之将当前局势介绍了一遍,抬手拿起茶杯牛饮了一杯热茶,解开衣领继续说道。 “淞沪大战后,一批青年借救亡团体的名义,历时13个月,徒步1万多里从沪上到达西北,此事影响极坏,委座得知后愤怒之极。 更有个记者说什么西北城的城门成天开着,成天有从各个方向走来的青年,背着行李,燃烧着希望,走进城门加入隔命队伍。 您听听,这样下去还得了,如果不管一管,只怕国将不国啊,并且这些兔崽子连累老子被上面骂得狗血淋头,必须严肃处理。”
房间里的人听到他的这些话表情各异,古琦、邬春阳、何逸君面色如常,冼老板笑着不说话,而左钧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有些发慌。 过了一会,先前没有开口的古琦轻轻咳嗽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到桌面上,面带不虞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严肃处理,还要怎么严肃处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为了阻挡被蛊惑的学生前往西北,一共400多公里路途中就设置了7道关卡。 当地的警署和军队盘查时只要觉得此人可疑,就立即扣押、关进劳动营,甚至枪决,或者强行送到位于兰城的特种警察训练班。 这些学生既没有情报基础,又没有投身军统的觉悟,训练出来如何能用,与其如此,不如放他们去,咱们也好安置些人手......” “老古,你喝多了。”
左重淡淡说了一句,将古琦的话拦下,接着看向白问之:“你说的事我很清楚,青年人是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我们必须要争取。 那个劳动营是胡长官所办,你是晓得的,胡长官跟戴局长关系匪浅,军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到了极限,总不能把学生都杀了。 所以就辛苦老白你了,尽量劝返这些学生,如果实在劝不住那就随他们去吧,现在人人都说西北是圣┴地,依我看不过如此。 比如咱们桌上这两位女士,就想着去看一看,那就让她们比一比双方嘛,难道我们果党还怕了异己份子不成,诸位觉得如何?”
你都这么问了,我们还能怎么说。 白问之、杨副处长连连点头,这他娘是政┴治正确,谁要敢说果党不如地┴下党,一个通谍的罪名是少不了的,这条红线不容触碰。 左重满意微笑,假意揉了揉额头开口:“好了,差多散了吧,老古、春阳、老白你们先出去等我,左钧,你和你的朋友留一留。”
“是。”
古琦和邬春阳起身回道,领着白问之、杨副处长、冼先生走出包间,包间里只剩下安静倒茶的何逸君与左钧三人。 “怎么,听了我们说的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左重刚刚注意到弟弟似乎有话想说,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让其他人离开,这才问道。
左钧沉默了几秒,无奈的挠挠头:“兄长,政府不是应该善待学生吗,为什么要禁止他们前往西北,这好像跟先总┴统遗志不符。 还有,从那位白厅长的反应看,兄长你的权力很大,处在这个位置上,你是不是也要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就像拦┴截学生这件事。”“哈哈哈哈。”
左重笑的很开心,算他没有白疼这个小子,对方并没有像影视剧里的那些“兄弟姐妹”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攻击自己的亲人。 大笑之后,他拿出配枪拍在桌上,意味深长道:“枪,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它对┴准谁,保护谁,取决于拿枪的人。 没有什么身不由己,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对国家、民族有没有益处,对,那就要坚持下去,纵然万夫所指。”
左钧、程丹莉、罗永英面露疑惑,以他们的人生经历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难道身不由己做下的错事就不算错事吗。 见他们还是不明白,左重从座位上起来招招手,示意三人跟自己走,出门后他叫上古琦以及白问之乘车前往了某个地方。 十多分钟后车队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小楼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春红楼,一派灯红酒绿的模样,左钧好奇地看了看,不知道左重是什么意思。 左重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对着走到车窗旁的白问之点点头,沉声说了一句:“老白,把春红楼给我封了。”
说罢就闭上眼睛。
白问之屁颠颠跑走,没过一会乌拉乌拉的警笛长鸣,一辆辆警车飞驰而来,并在嘎吱的刹车声中停下,将春红楼堵得水泄不通。 大批穿着警┴服的黑皮跳下车,什么也不说便踹门进店,几个看场子的袍哥被一个个按倒在地,脑门抵着枪口,吓得浑身发抖。 虽然离的有一些距离,但在车上也能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闹腾声,片刻后一群低着头的男女被铐成一长串走了出来。 前后不过十多分钟而已,方才还歌舞升坪,灯红酒绿的春红楼突然就给人一种破败的感觉,惹得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家技院,很多人反应他们强┴迫妇女,稍有不从就拳打脚踢,有数人被他们活活打死,只是警署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车上的左重缓缓开口道:“因为这里的老板是山城警察厅的一个副厅长,调查人员还没有出门,楼里的人就收到了消息。 对于其他人,查这件案子千难万难,不过对我来说,有没有证据不重要,没有证据我照样办他,罪名就是勾结异己分子。 你说这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我想,起码在那些被他们欺辱的妇女眼里是的,是我将她们从万劫不复的火坑里救了出来。 如果我不是军统局副局长,能够做到这点吗,显然不能,以后你遇到所谓的身不由己,要学会借用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先前的情形和左重的这番话在左钧、程丹莉、罗永英这里无疑是震撼的,一些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被粉碎,剧烈碰撞……